就在李顺祖带队来到永定门城外大营前半个时辰,京营的演武场内,也已经逐渐有些京营士卒早早来到,他们人数大概在一千上下,在场地内三三两两的围坐着。
可随着日上三竿,就连一些权贵子弟也哈气连天的来到时,昨日在此放下豪言,说不来者一概剔除经营的新任总督李顺祖,却还是没见到人影。
恭顺侯吴惟英坐在台上,身后正跟着几名如影随形的勋贵子弟。
他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微微抬手遮掩,冷笑连连:“看来这个宁远伯勋卫知难而退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现在这个时候打了退堂鼓,他这个宁远伯还怎么袭爵?”
一旁的勋贵子弟们如众星拱月一般站在一旁驱寒温暖,闻言也是纷纷附和。
“侯爷说的是,只怕李顺祖袭爵时,要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勋贵中的笑柄了,其余各世家,也不会与他接触,还是以侯爷为首了。”
“那看来这次出战,李顺祖也不会与侯爷争夺京营统兵之权了?”
吴惟英反而现在担忧起战事结束后的事情了,要是李顺祖真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了,那京营在遵化吃了败仗,岂不要全都落在他这个恭顺侯的头上?
虽说爵位在身,就算是最差的结果,不过也是从京营总督的位子上卸任,好歹还可以在家里继续享福吃喝,祖宗的爵禄几乎保持他立于不败之地。
可京营总督乃是实权,失去了这个职位,在勋贵中的地位便会大大降低。
现在他考虑的,是如何把这一场必败之战,全都推到李顺祖的头上去。
在他看来,李顺祖袭任的是辽东李氏的宁远伯爵位,那是万历一朝后封的,与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京城勋贵不是一家,日后万一有担任武官的机会,留在京城始终是个麻烦。
无论李顺祖会不会服软,吴惟英始终都当他是一个麻烦。
当然吴惟英也知道,不把李家这些子嗣远调边塞,就算他会罢手,内阁里,还有众多在京勋贵子弟,也不会坐视,这个事谁去干都是干。
所以倒还不如继续由他接手,处理了李顺祖,讨得那些内阁重臣的欢心,日后或许恭顺侯一派在朝堂上继续担任要职,顺风顺水再立功勋,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在吴惟英美滋滋的畅想未来时,一人快步走来,满脸焦急。
“吴爷,不对啊!”临准侯李弘济突然走过来,指着场地中那些京营士卒,说道:“这些人都是原本就在京营中的,李家的那些旧部一个都没来啊!”
吴惟英一愣,站起身来,环视场内。
虽然吴惟英干了几年京营总督,但点兵的事却没干几回,因此大部分京营中的兵将他是根本不认识的。
不过,他却也从这些人身上的懒散看出了端倪。
昨日来到演武场的李家旧部,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和这些混日子的老爷兵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他仔细瞧了一会儿,发觉情况和临准侯李弘济说的一样,在场的这数万名三大营京营士卒,全都是原本就在京营任职的兵将,李顺祖昨天新带来的那些旧部,一个也没看见。
“情况有些不对,派人去戎政府和神枢营看看怎么回事!”
不多时,一名勋贵子弟奔回。
“吴爷!”
“戎政府的值夜文书官被绑了!”
“整个神枢营驻地,没人知道那些李家旧部的去向!”
吴惟英这才意识到,或许要出大事。
这个李顺祖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是抛下他们这群人,自己带着旧部出去单干了!
要是他们真的立了什么战功,岂不全无自己的份?
李弘济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圈。
“怎么办啊吴爷,您倒是想个办法,陛下圣旨叫京营出战,我等都快日上三竿了,却还龟缩在城内,李顺祖他们,现在怕是已经要到遵化了!”
吴惟英坐下来,倒是没有太过急促,转而询问:“观察神枢营的锅饭了吗,他们是何时出发的?”
想法很好,但这些勋贵子弟,根本没经历过阵战,哪里会从埋锅造饭留下的痕迹判断出兵时辰。
听了这番询问,那去神枢营的勋贵子弟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
“吴爷,小的不会看这些啊......”
“饭桶!”
“都是一群饭桶!”
临淮候李弘济自己也不会看这些,他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为难他们这些勋贵,见那家去神枢营驻地的勋贵挨了骂脸色有些不悦,这才出来打圆场。
“吴爷消消火,我等弟兄平日连京城都不怎么出去,对于这些营战之事根本就不知情,与其互相指责,倒还不如赶紧去戎政府看看!”
临淮候世家在京有些势力,李弘济的面子吴惟英也不得不给,闻言,他只好微微点头,连忙起身,快步赶往戎政府,找到那名文书官。
见这名文书官身上被辽军五花大绑的痕迹,吴惟英心急火燎,倒是没有为难于他,只是满脸冷峻,开门见山的询问:“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一五一十的告诉本候,当心本候废了你一家老小!”
那文书官想起昨夜李顺祖的劝告,略有犹豫,也是立刻影帝加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吴爷,不是小的不尽心尽力啊!”
“昨夜小的正在值夜,那李顺祖带着他的部下突然就闯进来了,不知道他们是从哪知道,太仆寺的战马和粮草被转运到戎政府的事,他们是为此事而来的!”
“小的一介文官,胳膊拗不过大腿,哪里是这些五大三粗的辽东莽汉的对手啊!”
吴惟英这才想起这些战马和粮草的事,连忙抬脚离开。
当他看见人去楼空的仓库时,脸色更是黑的厉害。
临准侯李弘济站在身后,一声叫骂:“妈的,这是有人出卖我们了,弟兄们互相早都打过招呼,这件事李顺祖的部下不可能知情!”
其余的勋贵们,也都是议论纷纷。
“吴爷,只能是京营中出了叛徒,我看就是那个车天翔,这车天翔与李顺祖旧日交好,如今将此事透露给他,也是理所应当。”
“车天翔这几天低调得很,一直没来京营赴任,原来是在盘算此事!”
吴惟英不疑有它,冷冷一笑。
“车天翔的事,我会告知内阁的诸位阁老,自会有人收拾他!”
“这个死太监,与什么人作对不好,要与本候作对!”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出城了!”
......
对车天翔来说,这次倒是错怪他了。
车天翔虽然在广渠门和李顺祖有些交情,但他也知道京营提督这个位子不是好坐的,上一任司礼监京营提督李凤翔的下场还在眼前。
因此自从当了京营提督,车天翔是一直待在家中,闭门谢客。
他是谁都没接触,谁都没去见。
甚至一连几日,也没来到京营上任,为的就是知道这次出战乃一祸事,不想牵涉其中。
但问题是,很多事情不是他不想牵扯进来,就不会牵扯进来的。
当天上午,刚刚来到司礼监坐班的他,听见一个干儿子小太监前来密告的话,立刻就是火冒三丈。
“这个吴惟英,咱家是哪得罪他了?”
“居然到内阁去告咱家的刁状!”
“咱家也不是吃素的!”
车天翔一阵恼怒,心想这些勋贵实在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都这么躲着了,居然还要进逼为难于他。
当下,也是全无了躲避的心思。
他直接来到司礼监第一秉笔王承恩坐班的暖阁之外,小声对门前的黄门说道:“还请通报一声,就说不孝子车天翔,求见司礼监内相恩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