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5月17日,别林斯基博士坦然赴死。
他曾确信自己不会被“大清洗”的浪潮波及,这份自信终究是在今天被他重新定义为天真。
名誉扫地,尊严尽失,妻离子散,数十年研究成果毁于一旦。
夜空,准确而言是那被称为宇宙的地方,充斥着聒噪。
别林斯基教授颤巍巍捏住指间的碎牙,他想如果用这颗牙齿割断自己的腕静脉,自己也许就会解脱了。
“住手。”这是一种难以理解的语言,它准确来说是一种脑电波,但别林斯基博士的大脑还是破解了它的含义。
他一度确信这只是自己的幻觉。一定是那变质的午饭,他想,毕竟他的狱友还从里面吃出过半颗煮过头的老鼠脑袋。
“住手!”那别扭的声音再度出现。
别林斯基愣会儿神,他手中的碎牙已然被一团黑色胶状物质团团包裹。
蠕动,形变,最终它一分为二悬浮于别林斯基掌上,自旋,公转,恰如简单的双星模型。
“你在和我说话吗?”别林斯基教授向那双生黑体问道。
黑体回答道:“是的。”
地外文明。别林斯基博士在心中有了答案,但这并不足以打消他求死的念头,他抿着嘴唇,扼死未成形的苦笑。
“27·雷吉恩。”
黑体冷不丁说道,他的话有点让别林斯基摸不着头脑。
“这是我们的名字,你们呢?你们的名字,朋友。”黑体解释道。
“罗斯科夫·卡列里亚·别林斯基。你的名字是数字”别林斯基说罢,掬起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准确来说...换算成你们的十进制是39,意思差得挺多,按我们的语言来讲,27的意思是‘永不熄灭的恒星’。”
“你的同伴呢?你的母星又...”
“请不要用这种语气与我们交谈。”27·雷吉恩有一丝不悦。
意识到自己有些兴奋过头后,别林斯基连连道歉。
黑体解构为太阳系模型,九星连珠指向夜空:“这里。”
别林斯基并不清楚黑体指向何方,也许是天琴座,又或许是蛇夫座、人马座。
“宇宙。整个宇宙。每一颗恒星,每一颗尘埃,每一份质量,每一份能量。这也是我们要告诉你们的,朋友,我们创造了无以伦比的艺术,无比辉煌的文明,直到‘他者’将这一切毁灭殆尽。”27·雷吉恩说着,太阳系模型解散为无数星辰,熠熠生辉,这些星辰组成浩瀚银河环绕在别林斯基周围闪耀。
大美降临。
“‘他者’...祂是文明之敌,我们为了向‘祂’复仇,付出了已知的一切,最终,宇宙热寂了。”黑体诉说道,“我们是唯一的幸存者。”
雷吉恩轻描淡写的是一场悲壮史诗,作为一名科学家,别林斯基沉默了。
脱离沉默后,别林斯基说出了第一句话:“我的文明想要活下去。”
黑体回归了双星模型,这是他们的母星:“我们的文明也是。”
“我们...一起活下去。”
这一天,别林斯基皴裂的手掌触碰到了雷吉恩的双星,那种触感,在一百年后他将仍然记忆犹新。
1937年11月6日,别林斯基博士坦然赴死。
他被蒙上双眼,在这之前,他让一百二十四名狱友中的某几位吵醒,因而窥见了那名nkvd官员标志性的蓝色大檐帽。
别林斯基博士感觉到自己脱离了地表那层浑浊反胃的空气,一名监狱看守此时正拖拽着他毫无知觉的右腿,他那丝瓜瓤一样的大把胡须本该是花白的,在粪水横流的水泥地上已被沤得发黄结块。
肉体与地面摩擦所带来的痛苦没有持续多久,他适应得很快。
“真不知道要这老废物干什么...”肥胖的监狱看守低声问道。
“你不该多问的。”这位比别林斯基年轻二十来岁的nkvd官员以冷漠的语气回答道。
胖子识趣地保持着沉默,直到走出这幢有腐臭气息弥漫的阴森监狱,另一名军衔不高的蓝帽子接过他的活计。
他们离开了犯人们的视线,或许是出于同情,蓝帽子官员示意下属将这位老者放下,紧接着,他脱下白手套,将他抱于胸前。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别林斯基嘴唇翕动,话说完,他又在蓝帽子臂弯里歇息许久。
蓝帽子没有停,他走过一处上坡,怀里颠簸:“罗...罗曼诺夫。”
夜空,准确而言是那被称为宇宙的地方,充斥着宁静,太阳在地球另一边闪烁,远离俄罗斯,远离布特尔卡监狱。
蓝帽子没有停,当他怀中的老者睡了个自然醒,他恰好在一幢不起眼的民房前停住了脚步。
他推门而入。
水泥地。这种熟悉的触感让别林斯基博士颇为释怀,但这种感觉很快被另一种更为舒适的所替代。
沾满温水的毛巾,还有椅子上的真皮座垫。
“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到了,别林斯基同志,你知道阿芙乐尔计划吗”
语毕,罗曼诺夫为眼前老者摘下蒙眼布,他挥手示意屋内其余人等离开,静候答复。
别林斯基低着头,他不知道在凝视着什么,所以当他抬起头时眼神有些直勾勾。
终于,他咧开嘴,苍白嘴唇渗出些许蜿蜒血丝,他笑了,没有出声。
第一章愚者
自莫斯科山脉向东眺望,远冬城的风光总能一览无余。眼下这座小村傍山而建,远道而来的走私贩们称之为“莫斯科观景台”。
此时拾荒为生的山民尚难与城中衣冠齐楚者彼此共情,百年来这些斯拉夫人血脉日渐稀薄,羁绊疏远、乡音旁落或与此相关。不过他们仍习惯于伸出中指居高临下,这点至今从未改变。瓦西里和波波莉娜偶尔会向山下蚂蚁搬家似的商队打个招呼,但商人们对这个冷色调的、藤壶群落般小村的厌恶甚至已经波及不幸出生在此地的婴儿。不过在得到意料之中的漠视前,两名黄毛丫头已经一齐将目光投向西方,等待太阳落山,仿佛约定俗成。
当二十年后瓦西里的骸骨重见天日,她的头颅仍然保持着眺望姿势,滑稽的是她身子就这样蜷着,活像头受惊犰狳。
波波莉娜难得点了支烤烟,面西而坐。
太阳正从她背后升起,从那曾是城市的如今一望无际的废土上升起,它的晨辉曾照耀新苏维埃的众生,如今温暖依旧。
波波莉娜年方三八,按照废土生存法则,她早该成家立业并诞下冠以夫家姓氏的子嗣,但她却保持着从容的单身。
除了经年累月的尘垢外,她的眼角称得上光洁,兴许添上皱纹才算正常,至于她精瘦的脸颊,那儿永远兜着些小雀斑,三五成群,几年前她尚未离开拾荒者聚落时,不少春心荡漾的小伙子都被它们的俏皮迷得颠倒神魂。
“啊,放了我吧,求求你啦。”
仅从音色加以判断,声音主人似乎是一名妙龄少女。
这声音从波波莉娜身后传来,与呼喊的内容不同,声调本身丝毫没有求饶或者害怕的意思,更多的反而是无聊与倦怠的交杂,一口大哈欠几乎随时都会打出。
“傻逼闭嘴。”
波波莉娜没声好气,当那少女极不情愿闭上嘴巴,她才惬意地按下项圈按钮,凹陷着的纹路里积满了十几年的油脂与灰尘。
这幅精巧的铁质项圈是波波莉娜身上第三值钱的物件,它被改造成金属朋克风格的老式收音机,用来打发时间再好不过了。
波波莉娜不耐烦地拧着旋钮,直到熟悉的人声出现,她才将指甲厚实黄硬、满是茧子的皴裂右手收回口袋。
扬子江电台。里面尽是些两百年前的震旦爵士乐,波波莉娜讨厌新美利坚疯子蹩脚的俄语,更厌恶第三苏维埃主持人滔滔不绝的大话,唯有这些不老不死的爵士乐能给她些许慰藉。
听完一整首《魂萦旧梦》,波波莉娜才搓搓屁股打算瞧瞧“货物”的情况。
死不了就行。拾荒者这样想。
踏足饱尝辐射的焦土,枯枝败叶发出的脆响意外的能勾引人的食欲。
波波莉娜走路生风,她绕过几幢土坯房的遗迹,转眼间被反绑手脚关在鸡舍里的少女便被她干脆利落地杠上肩头。
少女没有挣扎,直至拾荒者将她以同样干脆的手法一扔,才象征性嘟囔一声。
“那啥,你叫啥,我寻思待会儿该要把你卖给奴隶贩子咯,到时候你可就没有名字这一说了,啊对,看你像富家小姐,是吗?”
波波莉娜坐上原先位置,收起语气中的同情与不屑。
她向旧莫斯科方向眺望,放在以前没有人能想到这座百年前曾被核爆夷为平地的都市仅在短短二十年内就再度焕发生机。
各式各样的帐篷和雨棚,蒙尘的色彩在颇为压抑的氛围下趋向冷调。稍高的建筑自觉地绕城一圈排挤着污水横流的贫民窟,它们拼命向中心堆积着,恨不能与那城中心最高的黑塔融为一体。
肯定会有熙熙攘攘的声音,波波莉娜心想,以前那些商人要是没死,保不齐也在其中某一个雨棚下重操旧业。
她之所以有这么长时间思索,是因为那少女压根在和她一起发呆,她似乎没有回答上个问题的打算。
“四五天不吃也不喝,你怪挺牛逼的还。”
波波莉娜叹口气,迟疑片刻后还是为少女松好绑,尽管她觉得这么做有点自讨无趣。
此刻她不排除少女仍有余力逃跑,不过控制这样一个家伙对她这样一个老练佣兵而言还是手到擒来的。
少女简单活动着手腕脚腕,出于礼貌,她的目光从旧莫斯科突兀的黑塔上挪开,与波波莉娜对视起来。
那女子披发,襦裙雪白,前襟左掩染着杏黄,同样颜色的领口绣有冬梅招展。绸缎成丝成绢狭腰束胸,鞋子看不出材质,但光论那刺绣祥云的金线就值不少戈比。
仿佛是察觉出波波莉娜的想法,这回换做是少女提出问题:“那个,把我卖了换来的戈比你回头打算...算了,所以多少钱让你这么卖命?”
相比于她窈窕身材,干净到一尘不染的亚麻色长发,反而是她那阴郁平静的眼神更让人过目不忘。与那眼神唱反调的眼睛拥有百年前晚霞独有的枫红,人们在与她对视之时往往好奇心盖过不安,难以言说的戒备更多来自于共情,总之那种双向的戒备感让最具歹心的狂徒也能“发乎情止乎礼”。
“五万戈比,惊讶不,我也挺惊讶。这么多钱够我花八辈子了。看在你可怜的份上,老子顺便大发慈悲告诉你吧,有人雇我,他告诉了我你的行踪,嗯哼?”
四万...再凑四万戈比就够了,把老爹从那群混账军阀手上赎回来,然后余一万吃喝玩乐,不赖。佣兵心想。
少女同样若有所思,她点点头,意料之外的沉默让波波莉娜有些窝火,她在先前的委托中没有报复一名可怜少女的先例,只得一边喝酒一边生着闷气。
波波莉娜将酒喝到了第二口,但那少女仍然面无表情。她赶紧喝下第三口,同时避免目光接触而产生尴尬。
像是经历了一番思考,少女唐突问道:“今天是几号来着”
“狗屎问题。7月15号,你接着是不是该问几几年了2058年,妮子,闭嘴吧。”
太阳的升高让地面温度发生了微妙变化,所幸客户的抵达让波波莉娜得以从恼人的任务中脱身。
来者着整套深色格纹西装,蓝棕绿三色斜线相间的领带只是看上几眼就有点让人眼花。
他浑身上下都经过精心打理,棕色短发向后梳成背头,墨镜之下隐隐透露凶光,不用多想也知道他来自那座黑塔,更准确说是来自——墨氏生物。
男子双手抱胸,可怕到近乎诡异的能量场自上而下溢出,他在半空漂浮着,似乎一个眼神就可以让波波莉娜灰飞烟灭。
他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我怎么没有发现?波波莉娜没有再纠结于自己方才发觉的问题,她深吸一口气,尽己所能维持着有限的镇定。
地点...对,是这里,衣着描述也一样,对,没错,对,对。
西装男子也许是获得了贝洛伯格的赐福,又或许他只是被公司改造过的、打了数不清强化药剂的怪胎。想必他的『权能』也很强大。
所谓『权能』便是超人类们掌握的一种异能,这也意味着他们可以轻而易举撕碎普通人的肉体。
男子就这样在空中保持着静止与缄默,等待波波莉娜率先发话。
波波莉娜仓促组织好话语,代替已经酝酿好的冷嘲热讽脱口而出:“钱呢?”
客户抚掌,十四名同样衣着的男子左右依次出现——他们从百米下的山脚一跃而起,随后稳当当停在了与男子相同的高度上,他们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这些改造人本身就是一支军队。
“记得把我被劫走的消息传开,别...”
格纹西装皱紧眉头,唐突打断了少女的话语:“抱歉大小姐,总管阁下希望您玩够了就回去,掌柜的会不高兴的。”
少女小声嘀咕一句叶菲姆什么的,大概是“总管”的名讳,不过在听到叶菲姆三个字后,客户额角渗出几粒豆大汗珠。
掌柜的?总管?大小姐?墨氏生物?
情报迅速在拾荒者心中串联,她此时只感到心里发毛,并不存在的寒冷沿温热的汗水爬上自己脊梁。
客户摘下墨镜,双眼电光汹涌,神情却是毕恭毕敬。
波波莉娜察觉到这份屈服之中仍有一丝半点难以抹除的叛逆,她的这一想法招致了所有改造人的注视。
她早就听说这些怪物和赐福者一样可以洞察人心,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杀还是...”
客户将决定权扔给了大小姐,她思索片刻,咧嘴一笑:“这样吧。”
她伸出白皙右手在脖颈处调皮地比划一下。
“操,等等,他背叛了你啊,那个,他花钱让我把你卖给他,你妈的,你...”明明是改造人们留给波波莉娜说遗言的时间,她却拿其中大部分时间语无伦次嚼了脏话。
“家事,但你觉得无论他背叛我与否,你能逃过一劫吗?”少女迅速恢复的冷静让波波莉娜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自己只是无足轻重的佣兵,拾荒者,孤零零的垃圾,哪怕突变体也能在自己身上一边撒尿一边拉屎,对,他妈的废土上一坨臭狗屎。
那就...殊死一搏,妈的。
先于动作的是波波莉娜反抗的念头,在这漫长的几秒钟内她已无数次预见了失败。
她知道那把不靠谱的马卡洛夫手枪正挂在自己腰际,触手可得,可现在却像是有某种粘稠不已的流体阻碍着她冻僵的指头。
拼了。在她反复循环这一念头时,四周寂静得可怕。
拾荒者的血液奔涌不已,它们冲击着动脉,冲击着毛细血管,冲击着耳膜,冲击着胸膛,她本该听到这些声音,但阵阵耳鸣又让这种赴死前仅有的仪式感变得滑稽万分。
波波莉娜终于下定决心。
就在波波莉娜做出掏枪动作的瞬间,四名左翼的改造人登时被一记湛蓝光束贯穿头颅!
他们并没有立即死去,而是无头苍蝇般乱飞一通,有的一猛子扎进莫斯科环形山,有的悬停在飞行路线上,随后笔直坠落,片刻后才有巨响传来。
焦糊的恶臭稍慢一些才开始弥漫,改造人们无暇应付波波莉娜,他们四处寻找着袭击者的方位,换来的则是右翼两人的覆灭——他们毫无征兆炸成两团血雾,可以看得出他们在一刹那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热量,是肺部与肠胃内膨胀的气体将他们活活撑爆。
富含水分的脏器在落地后腾起阵阵热气,蠕虫似的青紫色肠子扭动片刻后才在沸腾浑浊的水洼中糊成一团。
心灵迷雾。对于数年后才研发出这项隐形技术的墨氏科技而言,改造人们现在所面临的对手简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赛博鬼影。
几名改造人聚集能量创造出广域护盾,不过没挡住几次袭击,随着护盾的碎裂,他们也被一道凌厉无情的闪电烧成焦炭。
直到第二道搭起的护盾碎裂,一直以来按兵不动的客户终于发出一声怒吼:“伏诛!”
在其他改造人的掩护下,他终于施展了“魔法”。
隐约可以看到的是银白透光的边界,起初只是半径一米不到的球体,几秒钟后便以那格纹西装为圆心,指数倍向外扩散。
袭击者的身影终于在远方呈现出可以被观察到的黑点。
同样的闪电,同样的火球,同样的光束,大小粗细不一,四面环八方。
雷与火交错,冰与风怒号,先有雪墙拔地而起万仞高,又有长明野火,悠悠弧光破野千里。
原本劣势的战斗在格纹西装的加入后开始逐渐势均力敌,甚至可以说稍有优势。远处不断坠落的黑点论证的正是这点。
“接近任务目标。”
唐突出现在波波莉娜耳畔的不是人声,而是冰冷无比的机械音。金属覆盖的枯瘦手掌向一旁近乎引颈待戮的少女伸去。
那确实是一只手掌,尽管其溃烂流脓、欠缺弹性的苍灰色皮肤已经遏止了目击者进一步的想象。
波波莉娜没有胆子去看那袭击者的面貌,她只知道这具躯壳内蕴藏的绝非生者本身的意志。
那只手掌继续向少女伸去,它的每一根手指都散发着不详,断续不接的指纹流淌有欲望无尽,仿佛任何生物都将在它的触碰下腐朽凋零。
波波莉娜下意识掏枪准备向那机械亡灵射击,可电光火石之间,那手掌却像卷尺似的被反向卷起、折叠。
卷曲,折叠,随后是整条胳膊,整个身子。
机械亡灵的脊椎在一股无形力量的压迫下形成一个绝对直角,根根剥离的肋骨将那亡灵压缩后整个身子尽皆包裹在内。
在波波莉娜察觉到这一诡异现象已经结束时,她下意识抬头后缩,放眼整只亡灵,那家伙竟被活生生折压成一块金属与血肉混合而成的猩红魔方。
没错,魔方。长等于宽,宽等于高,六面无一不似镜面平整,更有釉质的光洁。
片刻后浮空的魔方坠地,发出符合它本身重量的闷响。
在四散飞舞的碎屑与雪花中,大小姐浑身颤抖,面如菜色,看得出她缓过神后只是伸出五指便轻易抹杀了袭击者,不过第一次看到这种可怖造物,她同样也惊魂未定。
“你快走。”大小姐险些呕吐,更糟的是她在做出干呕动作后又恍恍惚惚趴倒在地。
格纹西装与两名机械亡灵陷入缠斗,他半身衣服已被撕碎,露出的精壮肉体上已经添了不少新伤,他或许可以自保,但也仅限于此。
波波莉娜头也不回向远冬城遗址方向跑去,她甚至不打算骑上自己的摩托车。
可她踉跄跑了几步,却再度转身,这名潇洒的拾荒者咬紧牙关,倒是用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掩饰住了本应浮现在面庞的恐惧。
“你是他妈的墨家大小姐墨雨对吧,别墨迹。”一把将少女搀起,波波莉娜迈开步子向东方跑去。
“墨雨,字染棠。”墨染棠哕了波波莉娜一身。
“好好好好好,波波莉娜。”
“现在...哕...我不可能回旧莫斯科。”墨染棠脑海中不断浮现着那张生蛆的面孔,反胃感再次袭来。
“啊对对对你接着说。”左右顾盼,波波莉娜趁墨家千金不留意朝她鞋上也啐了一口当做回击。
“计划是,我们去贝洛伯格,我会亲自找墨松烟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