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宋开国以降,三省六部就被太祖有意的削弱,经过三代君王的努力,如今以算是名存实亡。虽三省名义始终存在,但是已混同于中书一省,同时由于枢密院、三司的设立,宰相的军权、财权被剥夺,三省制早名存实亡。但中书依旧是大宋的执政心脏,中书门下平章事依旧是宰相之职,参知政事为副相,二者掌管整个中书省,而中书省掌进拟庶务,宣奉命令、行台谏章疏,群臣奏请兴创改革及任命省、台、寺、监、侍从、知州军、通判等官员,实际意义上这就是掌握了行政大权。中书在宫中,自然地位不同,寻常甚至有禁军守卫,只不过再威猛雄壮的禁军也不敢阻拦范仲淹等一众文臣清流。这些是什么人?都是他娘的台谏之官啊!中书门口的侍卫都被吓傻了,什么时候御史,谏官合二为一前来中书声讨相公了?好死不死范仲淹、孔道辅等人在中书院中面对面的撞到吕夷简,这岂不是天雷勾地火之事?!孔道辅可是孔子四十五代孙,大宋的三朝老臣,为了大义他连刘娥都怼过,同是三朝老臣还怕区区吕夷简?遇到吕夷简这个谄媚奸佞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开怼……拉住打算跑路的吕夷简公服大袖便道“吕相公且慢!人臣于帝后,犹子事父母也。父母不和,固宜谏止,奈何顺父出母乎!”众人哗然,这话对于文臣来说比拟的太贴切了!君臣父子的关系被形象的比喻出来,有了孔道辅的开头,接下来就到了清流们不断发难的时候,争相进说。但姜还是老的辣,夷简直接搬出了曾经的旧例道:“自汉景帝薄皇后始,历朝皆有废后,汉武之事更是人尽皆知,如此故事难道不可遵循?”孔道辅大怒:“那些废后皆有悖于祖宗之法,失德在先,或结党营私,或干涉朝政,当今皇后岂能相同?!”范仲淹微微摇头,孔道辅这是被吕夷简带沟里了,随即清了清嗓子道:“人臣当道君以尧、舜,岂得引汉、唐失德为法?公不过引汉光武劝上耳,是乃光武失德,何足法也?”吕夷简一时不能辩驳,却是痛快的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便请诸君更自见上,以力陈之。”孔道辅微微一愣,随即与仲淹对视一眼,他们没想到吕夷简居然退让了,这时候又出言支持他们伏合上奏。孔道辅冷笑道:“难道吕相公不打算同我等一同劝谏官家?!”吕夷简微微愣一下,转头看向孔道辅:“朝廷官吏本应各司其职,诸位乃台谏之官,职责所在,若本相同你们一起伏合上奏,岂不是乱了规矩?再者说中书公务繁忙,若无本阁岂不耽搁国事?要不你去坐本相之位?!”“你……”孔道辅好歹也是孔家后人,又是三朝老臣哪里受得了吕夷简这般的讽刺,本打算开口还击却被范仲淹拉住低声道:“此乃激将之法,原鲁万万不可中计!”孔道辅回过神来,拍了拍范仲淹的手道:“老夫自然知晓,只不过一时被小人所伤,心中忿忿,却忘却家祖所言: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眼看着吕夷简变了脸色,范仲淹赶紧拉着孔道辅与一众清流离开,这时候与吕夷简激化矛盾是没意义的,当务之急乃是劝阻官家废后啊!范仲淹带着一群人出了中书衙门便道:“诸位也见了吕相公意思,此事他是万万不会搀和!”孙祖德皱眉道:“若吕夷简不肯力成此事,恐官家心意难改啊!”“如此看来唯有我等群策群力,明日留百官揖宰相廷争,以谏官家!”众人脸色微变,廷争乃是不到万不得已台谏不愿出手之事,那是需要在朝会上向皇帝极力谏诤,并且还要让百官赞同,宰相附和。说到底就是让官家下不来台,并且将此事扩大到官家不得不做出让步的程度,此举甚至会影响到以后的君臣关系。但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除了廷争之外还真的没有什么好方法,于是众人商议就这么定下,所有人皆在明天朝会时上谏。就在众人一边商议一边出宫的时候,路过的内侍蒋成紧随其后,寻常没有内侍敢跟随朝臣,尤其是这些朝中的台谏官,躲还来不及谁敢靠近?蒋成是个聪明人,他进宫已经好几年了,现在是内侍省的外朝八品掌固,也就是带领内侍巡查外朝宫道卫生的,这种人外朝很多朝臣早已习惯并不在意,不过蒋成却很在意,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转身便往中书去了。中书省的门禁对于蒋成这种低品内侍根本就不待见,想要进中书简直是白日做梦,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品秩,执掌的又是什么差遣!于是乎蒋成只能好说歹说的请禁军递个条子给中书的官吏,请其通报相公:“将军,您也瞧见了奴婢这种小人是万万不敢坏了规矩的,只需一张条子呈送中书司曹魏文远便好,这些辛苦钱权请您喝茶水如何?”看着满满一袋的银锭,守门的禁军忍不住有些动心,随即道:“知晓了,你且走把!”说完便将手条纳入腰间,心想着就算不递给魏文远也没关系,这内侍哪里知道自己送没送条子?但他不知道,蒋成并不死心,而是几次在中书门口徘徊,就是为了看看情况,禁军生怕蒋成将此事说出去,便趁换班时将条子递去了司曹厅,谁知魏文远果然命自己去寻那内侍。吕夷简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跪在地上的蒋成则是将自己听到的话结结巴巴却一字不漏的说出来,到这时他也不敢抬头看一眼上首的相公。这里是中书的偏院花园,寻常只有相公们能在此散步,而蒋成是打着清扫花园的名义过来的,他带来的那些宫人都在偏院的角落里拔枯草,不敢靠近。“你倒是个机灵的人,此事不得对旁人说起,否则……”蒋成立刻点头道:“奴婢知晓,万万不敢擅自言语,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蒋成也从未见过任何人,只是中书庭院的枯草太多,有碍明年种下花卉便带人前来清扫罢了!”“嗯,是个聪明人,去吧!”吕夷简还是小看了这群文臣清流,本以为官家表明态度后他们会死心,谁曾想这群人居然打算用廷争的方式上谏,真是一群固执的死脑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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