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注意到，红袍人的目光扫到兰馨脸上后，猩红的瞳仁中散发出了一阵寒意。

    下一秒，长牙闪动，四颗惨白的獠牙，直逼兰馨的脖颈——

    翼艳挣扎着一侧身，挡在兰馨身前，四枚锋利的獠牙从他的肩膀处贯穿，他发出一声闷哼。

    血是滚烫的，是沸腾的，一些流出的血液飞溅在祭坛上，飞溅祭品的羊毛上，散在雪白的衬衫上，带着足以刺激在场每一匹狼的腥。

    翼艳头一昏，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流出了，他知道，那是他的血，是这个红袍人在吸他的血。但是，他是动弹不得的。

    他难得还保持着清醒。他已经猜出了这名红袍人的身份，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很难接受这个猜想的，但现在，他发现自己是坦然的。他以为这个时候他会怕，但他却发现，或许是心跳的自己都感觉不到了，他的内心却是那么的平静。

    或许，从被冷月狼群擒到的那一刻，他便知道无幸生还；或许，从出门找雪银莉的那一刻——在十五月圆之夜，他就做好了冒这个风险的准备；或许，从找到小零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遗憾了……

    小零？！！！

    不行，没有他的照顾，小零怎么能在这个社会中生活下去，怎么能处理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奋力向上一挣——

    “咔哒”一声，似乎是什么硬硬的东西落在了祭坛之上，并不响，但红袍人显然听到了。

    他肩上的血肉被撕裂开，更浓烈的血腥味向四周扩散开来，他仿佛听到了四周狼群们呜叫的声音，贪婪地想啃噬他身上的一切。

    一团轻柔的白光，在祭坛中央缓缓绽放，在火光笼罩的祭坛中央，在充满死亡气息的祭坛之上，在十五的圆月之下，格外闪耀。

    没有人注意到，在红袍人看清那散发白光的东西时，眸中的寒光瞬间散灭。

    那是翼艳随身携带的那块玉，红袍人的犬牙切断了挂着玉的那根线，就像当年悬崖下接受时丝线忽然断裂，玉从他胸前滑下，落到了冰冷的祭坛上。

    红袍人的牙不知不觉间松开了，一生中，能让他在这个时候收手的东西，只有三样。

    肩上撕裂的疼痛感还是那么剧烈，鲜血喷涌，打湿了他半身的白衬衫，也就是这样才证明着他不在做梦，红袍人是真的松开了他！

    他看见，红袍人拾起了他落在祭坛上的玉，那修长的手指紧攥住那明玉，红色瞳仁一瞬间缩小。

    “给我……”他艰难地开口。

    他知道，面前的红袍人可以随时随地地要了他的命；他知道，他现在连动一下都格外艰难；他知道，他连声音都是那么虚弱。但是，他不害怕——这块玉的事，他从来没有怕过！

    红袍人侧过头，猩瞳凝视着他的蓝眸。

    ——你的？

    忽然的一道声音从大脑里震荡开，声音带着三分粗犷，一分疑惑，七分寒凉，声音传达的内容又是少的足以和他媲美。他猜到这是红袍人的声音，但他的嘴并未动，应该是某种心灵传音魔法。

    “我最珍贵的……宝物。”

    ——哪里得到的？

    他又听那红袍人询问，声音有些急切，有有些威严的质问。

    “玄玉……”

    最后那个“岛”字，他实在是没有力气说出来了。

    猛然间，他看到那红袍人抓起了祭坛上的一只生灵，似乎是一只羊，那只羊本已吓昏过去，被这么一揪，忽然猛地惊醒过来，“咩咩咩咩”地乱叫，但还没发出两声，瞬间被红袍人咬住了脖子，一切惊恐都被扼住。

    那羊脸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缩，一开始，羊还能蹬腿挣扎，到最后，蹬的速度越来越慢，缓缓停止了动弹，几乎只剩下了一层皮和一架骨。

    红袍人随意地把那“羊骨架”往狼群里一扔，饥饿的狼群瞬间扑成一团，将那已经被吸干的羊开膛破肚。

    红袍人转身，手中汇集了一团浅红色的能量，猛地向翼艳肩头抓拢。

    他的手在翼艳肩头莫约一尺处停了下来，浅红色的能量送出，流转，深入那四道伤口。血流减小，凝固，最后连伤口都看不见。

    那不是法力，无论强成什么样的法力都无法做到让伤口恢复。那是精气，红袍人刚才从羊身上吸取出来的精气！

    红袍人俯身，将明玉递上。

    ——还恩玉主，尽情吩咐。

    “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无数的信息在他脑海中爆炸，无数的疑问又从他心中生成。

    还恩玉？指的是他这块玉吗？

    和狼有什么关系？

    月光照耀，明玉愈发明亮，玉的正面，四匹狼愈发传神，对着天空那轮明月，仿佛真的在嚎叫，愈发深远，愈发悠长——

    狼？！

    望着眼前的红袍人，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他或许又什么也不明白。

    此刻，他无心想那些了。如果红袍人说的是真的的话……

    “放我们走。”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红袍人抬手，他们身上的绳子瞬间撕裂开，散落在祭坛上。

    他站起来，忽发觉自己的体力似乎已经恢复了，但身体还有些发软。他把同来的同学们和雪银氏大院的侍卫们挨个推醒，接过红袍人手中的那所谓“还恩玉”。他太蒙了，不敢再提什么要求，只盼迅速离开这个死亡之地。

    扶兰复和兰馨下祭坛的时候，他瞥见了那边已经不省人事的羡慕嫉妒恨。

    犹豫半刻，到底是同类，他也不忍心看他们葬身狼腹，又缓缓看向红袍人：“……放他们？”

    红袍人没有说话，是默认了。立刻有狼把他们三人拖着，扔出冷月祭坛。

    侍卫们刚才大多数还醒着，看到了事情的全过程，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不敢犹豫，背上学生们就赶紧离开。他们离开的时候，成群成群的冷月狼开道送行，盛大的吓人。

    红袍人坐在王座上，月光将那王座照耀得珠光宝气，红袍人的指尖在王座的扶手上流转，仔细看，会发现他在扶手上写下了两个字——穆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