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江软这种干打杂的,新工作室晚班上班的时间是在晚上七点到凌晨三点。
八个小时的上班看起来是不是还不错,但是那个黑心商人不带点周扒皮的性质。
晚班是要上的,除了干保洁直播的时候在旁边捧哏等等,加班是白天赶的。
她们这种打杂的,要么上午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就要把头一天晚上直播的时候卖了多少东西那些事利润款,那些是活动款,那些是引流款,潜力款还是暴利款。
类似于这种统计都要制作成excel表格发给运营那边,这些都是运营的活儿但人手实在是不够了,刘源水又不愿意招人就让江软和他们那边带来一个打杂的负责统计这些比较简单的工作,减轻一下运营的负担。要么下午早早到仓库清点货物。
工资一分钱没有提高,工作强度提高了不少,裁掉的员工的活全都压在这些留下来的员工身上,两个规模较大的电商工作室合并之后差不多有三个直播间。
两个自己品牌各自的,有一个合并后的品牌。王音音主打的是耐穿低价适合普通大众群众消费能力的女装,原家独创性小众设计性就不会那么强。
因为省下设计这部分的钱,江软不得不吐槽,其中有些设计还去白嫖人家的,换汤不换药,改一下就开始出售。
而刘源水一直走的是中高端的路线,走的风格偏法式小众,江软不得不说,那些衣服的设计确实有两把刷子,好几条裙子设计风格都对她的胃口。
现在两个人合作的品牌还在磨合之中,他们把目标放在了大学生实习时候的着装。
不是所有人一毕业都会进入大厂,买奢侈品,大品牌。但是,刚毕业的所有实习生一般都会置办一身比较好一点的衣服。
王音音比较务实的一点,就是她从来没把目标放在中高端客户群体上,首先人家压根不会逛自己的店铺,她致力于普通大众的能力消费上面,刘源水多次劝她放弃这个店铺,说是不挣钱。
好在王音音脑子尚且比较清醒一点,有自己的主见,没有放弃原来店铺走的路线,但衣服的价格却在慢慢上调,虽然上调的不厉害,五块十块的,但谁也不是傻子。
只要一对比就会发现同一件衣服比一开始比前几个月贵上十几块钱。十几块够吃一顿饭,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同一件衣服的款式流转开,虽然大家都觉得没什么,但同一件衣服,我为什么要多花一顿饭的钱去这件衣服。
甚至有人买了两件一样的衣服对比,有运费险就会把王音音卖的衣服以尺码不合适等合理的要求进行退货,王音音还没意识到她忙着网店新店铺的造势和成立。
但江软她们这些客服干杂活这帮人,都开始意识到这几个月来退货量比起前几月增长不少。
有好几个员工都告诉王音音和刘源水这个事情,刘源水店铺退货量不高,他就不太上心,和王音音提了一嘴后就不再管这个了。
但无论怎么说,怎么去委婉的提醒,王音音没有太在意,当作是一个正常的现象,老板都不在意这些打工的也没必要再去劝告。
工作量大起来,几十个人轴转起来苦叫连天,苦不堪言。二十个人,负责两个流量较大较好的直播间,还有一个直播间即将开业,也就意味着运营客服美工等等工作量都是翻三番。
她们工作室人员组成都比较年轻化,九零后九五后为主,零零后为辅,年轻人不是不能吃苦,驴还要吃点儿好的继续拉磨。
他们拿着与自己的劳动完全不匹配的工资抱怨有怨言这不是应该的吗,但也是敢怒不敢言,现在这个社会形势大部分的人没有随时随地走人的底气。
网络上层次不穷的出现一些自媒体的博主,例如:我24岁干了一件大事我辞掉某某工作之类的。或许有人是真的辞职干起陌生领域内自己不擅长别的行业,但千篇一律的文案和视频,那就是某些传媒公司引流的手段罢了。
大家都是沉醉且清醒的,上网只是图一个娱乐放松一下平日里面来的工作压力,谁也不想看个视频还要被说教过来说教过去,但如果把段子当真,未免就有点太过理想主义化。
江软上班就感到自己右眼皮一直在跳,心里面莫名其妙有些慌张和不知所措,总有预感感觉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事情。
果不其然再她们去换班的时候刘源水非让江软去当个助播,当时直播间气氛很活跃,交易额不少,江软无法砸场子,毕竟要是客户退单退货了话亏损的钱说不定要自己来陪。
她就戴个口罩和墨镜去充当背景板,全程跟着场控的提示在穿脱展示衣服,因为两个人一起展示衣服节奏快了不少,主播的压力也轻下来。
留在直播间的人数也呈现直线上升的趋势,很简单啊,有些主播一个人来不及换别的类型衣服颜色或者版式给大家看。
人数多起来,各种各样的要求也就多起来,爆款颜色的外套衣服来不及给大家展示就会有人退出直播间。
一般来说一件衣服白色和黑色都不会多么踩雷和出错,浅色系就不太好说,网图总是比不上实物展示来的直接,而两位老板装死默认她们这些人比驴还能抗造,也不考虑增加人手。
直播间持续到很晚,凌晨五点钟她们才下播。江软和主播姐姐两个人累的连话都不想说,几个临时被拉过来的场控嗓子都喊哑了。
因为这次直播间卖的款式大部分是现货,凌晨五点多合作的物流公司就开始上班了,趁着客户们睡觉没有去退款,赶紧安排仓库那边出库发货。
今天直播间的节奏和交易量可以说是两个合作工作室成立一个多月以来最好的一次,刘源水和王音音也在熬着,他们精神抖擞笑得合不拢嘴,大家虽然疲惫脸上也是挂着笑意。
按照王音音的性格这个时候,虽然不至于吃午饭但是给大家一顿豪华早餐是少不了的。她掏出手机来要给大家点早茶吃,但是手机被刘源水摁熄屏。
刘源水脸上挂着虚假的笑意说:“这次大家都辛苦,每个人干的都不错,我们要再接再厉趁着热度今天晚上再干票大的…”
江软紧闭着眼听他在这里胡咧咧,纯纯的周扒皮。她躁的慌,熬了个通宵脑瓜子一抽一抽的疼,让驴干活还不给驴吃饭,还不让驴休息,真的是好一个周扒皮。
刘源水滔滔不绝的说,讲了十几分钟,拼命给王音音使眼色意味很明显,不要给他们任何的奖励。
甚至还给她们花了个大饼,说这个月要是交易额好每个人都有奖金,但前提是还是得按时上下班,所有人都是一脸疲惫倦色。
每个人都不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源水根本不舍得花钱犒劳一下他们,同样他也不舍得让王音音花钱,这时候还在画大饼就让人心生反感。
这帮人基本上都是不吃早餐那一类人,早餐吃还是不吃他们都无所谓。
与其听他在这里瞎扯,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睡一觉,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每个人心里都是不满,没有一条规定强制性老板必须要给员工加班一点茶水福利,但是《民法典》也规定了必须要给员工加班费,刘源水在这里闭口不谈,态度决定了一切。
“好了,已经六点多了,大家加班三个小时也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咱们回来接着加油干。”
稀稀拉拉几声“嗯。”每个人都拖着疲惫的脚步离开,江软也感觉头重脚轻,工作之后她就感觉身体实在是承受不住,负荷不了高强度的工作。
高中的时候她可以五个小时睡觉剩下的时间都一心一意扑在学习上面,但现在不行,完全不行。工作是工作,学习是学习。二者都是脑力体力相结合的劳动,但性质还是有些不太一样。
心力憔悴,江软跟在张璟身后像是丢魂一般,张璟也强不到那里去,她比江软还眯一个多小时。精神气还是有点在的。
现在也算是早高峰了,好多初高中学生都匆匆赶着去上课。有些务工的人早早起来赶车,
“咱俩打车走吧。”张璟疲惫的拿出手机打算叫个滴滴,疲惫驾驶对自己对社会公共安全都是不负责的。
“好—”江软整个人挂在张璟身上,她顶着俩黑眼圈去和周晓请了个假,周二她就两节书法鉴赏课耽误就耽误吧,身体重要,身体重要。
“江软你留一下,去二楼会议室。”刘源水去买早餐,看到江软要走,他叫住了江软留一下。
“艹tm的。”江软骂了两句,从张璟身下爬下来。
“去吧去吧。”张璟安慰着江软,看着江软生无可恋的模样,拍拍江软的背给她打气。
“我先去吃个饭然后在车里等你,你吃点啥我给你捎点。等你下来,咱俩一起打车走,不着急,我等你。”
“好—”江软摇摇晃晃稳住身形,去二楼趴在会议室桌子上呆着睡觉,刘源水买回两份早餐来一份递给在楼下休息的王音音,一份拎着上楼打开自己吃着,又开启了他的滔滔不绝画饼。
“感觉怎么样啊江软,今天我给你助播一天的工资,这个价钱,赚钱是不是很爽啊。”刘源水颇为自得的比出三根指头,然后给江软转账三百块。
“爽你个头,老子都快要饿死了。”江软心里腹诽,然后强打着精神说:“累,不想再干助播。”
她收下钱,这是她合理的劳动费用,她应得当。刘源水原本呲着的大牙一僵,仍然不死心的洗脑江软:
“你看你才头一次助播,交易额就上涨的这么厉害,要是你当主播还得了得啊。”
把主播姐姐,场控哥哥的辛苦劳动安在自己头上,给自己戴高帽子心不慌脸不红的说出这些话,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也就刘源水干的出来了。
“不当,我就是个背景板谁也认不出我来,这个就是白姐和和吴哥的功劳,她俩嗓子都喊哑了。”
江软替俩同事打抱不平,完全不接刘源水的高帽子。
刘源水沉下脸来,默默看着江软,闭着眼睛再想等会儿让张璟帮自己买个油条,她现在急需这些糖油混合物来给自己的疲惫身体来补充点能量。
“现在公司在裁员,你这个样子我很难难办啊,江软。”刘源水敲敲桌子,意有所指的说道。
“你才多大,还不趁着热度大赚一笔还等什么时候,长的又不算太好看学历又比不过别人,你不抓着我给你的这次机会,你还能往上走吗?我看你这辈子到头也是给人打工的那一个人。”
“呵,普通老百姓那个人不都是给世界和生存打工,我辞职我不干了,把两个月的工资结一下,我要走了。”江软直起身来,她突然想开了。
她最讨厌的就是大男子主义的人,刘源水就是个十足十的大男子主义还带点凤凰男属性的人,即便现在自己能忍,但以后呢。
这次助播临时拉过去,甚至是连救场都算不上,热度很高她就累的直接请假回家休息,长期这么下去她要不要学习了?
江软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钱和学习她不太都能兼得,只能拼命寻找其中的平衡感,因为她要生活要生存,要是她是个本科她也就答应了刘源水的要求,可是她想要学历,她想要弥补自己十八岁的遗憾,要和十八岁的自己和解。
“你说什么?”刘源水不可置信,让江软再重复一次。
“我说,我辞职。”江软气喘面无血色,嘴唇发白地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夸在身上。
“晚上我会回来结工资的,今天是一号,你说前一阵子资金周转困难,没给我们这些临时工结一部分的工资。上个月的加班费没结,正好今天一号,也得发工资了吧。
请了三天的假都是我攒下来的假期时间,两个月你资金也应该周转过来,你和财务姐姐说一下别到时候耽误我的时间。”
“今天的加班费我就先不和你计较了,权当我做慈善。”
江软下楼看见王音音一直站在楼梯口处,神情复杂,一脸不舍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地看着自己。江软冲她无力的笑笑,挥挥手说了一句
“老板,我走了。”
平心而论,王音音是她的贵人。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王音音在自己最穷困潦倒的时候给了自己一份工作,还给她衣服穿,说一句是自己那时候的衣食父母也不为过。
但恩情她会还,而不是以这种耽误自己的方式还回去。
“江软。”王音音追到门口,她看着江软眼睛底下的青黑色,挽留的话突然说不出口。
她不是没经历过舆论的压力,但她忘记了江软才十九岁。面对铺天盖地舆论压力,她们只看到了商机让她趁此机会直播带货,虽然不少人都这么干,但无一例外都干不起来,顶多吃四五次网络的流量。
她不差这点流量,她那一阵子也被刘源水洗脑了一样,听从了什么人员效益利用最大化等等,但现在她看看这一地鸡毛的场面,她头一次罕见的冷静想一想,自己和刘源水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我刚才给你买了点早餐你拿着。”王音音强制性塞给江软刚才在楼下给江软买的煎饼果子,她还是没刘源水狠心。
“啥也别说了,吃饱后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再议。”
江软没有说话,冷着一张脸把早餐放在玄关处,意思很明确。
我不占你一点便宜,你也不要再来劝我,我和你之间除了恩情,体力劳动交易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