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箫与张奇波、东鸣浩从金刀岳家离开后,回到下榻的客栈歇了一宿。第二天上午,三人起身收拾完包袱准备回山。
下楼退房时,掌柜的问道:“看几位客官背着包袱可是要出城去啊?”
林箫应了一声,掌柜又道:“恐怕几位还不知道吧,昨晚姑苏城里出了天大的事儿啦,今日官府一早就封了城门,凡是要出城的必须预先去衙门登记。”
林箫一听要封城,担心延误回去的行程,连忙问道:“我们倒还真是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闹得官府要封城。”
掌柜脸色一变,附过头来轻轻地说道:“几位有所不知,昨天夜里金刀岳家被人灭了门,除了外姓弟子,岳家上下一十四口全被人杀了。连脑袋都被砍了下来挂在楼顶,跟铃铛似的,太可怕了。有人早上路过那里可是亲眼所见啊!”
三人听了相顾骇然,不禁“啊!”地叫出声来!
掌柜又道:“现在外面都在说,昨日在寿礼之上括苍派和金刀岳家起了冲突,闹得不欢而散,说不定啊就是括苍派下的毒手。”林箫听了更是大惊,不由地退了两步,张大了嘴,“这……这……”便再也接不下去了。
张奇波倒还冷静,连忙说道:“二师兄,七师弟,不如咱赶紧去岳家瞧个究竟,绝不能平白无故被人冤枉咱括苍派啊!”
这下该轮到掌柜张大了嘴,说道:“你们……你们难道就是……”不由身子向后一斜,跌倒在地。三人不去理他,急忙冲出门去。
客栈离金刀门并不算太远,林箫三人来到之时,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金刀门的外姓弟子们纷纷跪在外头哭喊,而官府的捕快正在将尸体一具一具从里面抬出来。腥臭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林箫探头一望,果真如掌柜所说,尸体都被割去了头颅,满身是血,死相极惨。一抬头,看见死者的头颅都还高高的挂在房顶上,面相狰狞恐怖。
几名捕快此时抬来长梯,准备爬上楼去取,其中一个忙不迭地抱怨:“凶手怎么挂上去的,挂得这么高,害得老子费这么大劲爬上去,这万一摔下来算谁的?”另一个道:“算谁的?算你自己的呗,你可脚下仔细瞧着点,待会人头提在手里,可别吓得脚发软滚下梯子来!”
林箫对人头的样貌仔细辨认一番,岳鸿飞与岳鼎的人头赫然在列,不禁心中愤恨不已,暗想:“到底有何不共戴天之仇?竟如此心狠手辣,要在岳家六十大寿之人灭人满门。”
忽然自己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林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原来是巨龙帮帮主龙大雄。
只听他说道:“小子,现在外面都流传是你们括苍派杀了金刀岳家满门,你们还不走,等着被人抓啊?”
林箫皱眉道:“别人这么胡乱猜测也就罢了,难道连龙大哥也相信么?”
龙大雄哈哈一笑,道:“废话,一夜之间连杀岳家上下一十四口,又能悄无声息,将人头割下来挂在楼顶,竟没有惊动一个金刀门的外姓弟子,你有那么大本事么?”
林箫问道:“那你可知真凶是谁么?”
龙大雄努努嘴反问道:“知道又能如何?难道准备找他们报仇吗?”
林箫一时不知道怎么答,凶手的武功之高,必定远超他们想象,即使知道又能怎么样?江湖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蛮横无理的地方!
忽然有人认出了林箫,指着他大声尖叫道:“他们……他们就是括苍派的。”霎时间所有人都朝林箫三人望去,金刀门弟子听闻也纷纷起身,准备上前与林箫拼命。
那衙门捕头摊上了一件苦差事,正自懊恼不已,一听嫌犯自动上门了,不禁喜出望外。心想真是老天开了眼想什么就来什么,正好将这几个人逮了,到时一用刑签字画押了事。破了这么大的案子,报到上头绝对是天功一件啊。连忙喝道:“来人啊!给我将嫌犯速速拿下。”
林箫,张奇波,东鸣浩三人大惊,连忙出言辩解。捕头却怒道:“有什么话回衙门再说,要再啰唣,本官爷可就不客气了。”
几个捕快不由分说,上来就要动手擒拿。林箫不愿束手逮捕,心想这狗官毫不讲理,只能先自保要紧,他右手紧紧握住腰间秋弘短剑的剑柄,正欲拔出剑鞘,张奇波见状靠过来,将他右手轻轻按住,道:“二师兄,千万别动兵刃,不然有理变无理,无罪也成有罪了!”说完飞起几脚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捕快扫倒在地,随即拦着林箫,东鸣浩二人向后退。
捕头见他们动手,更是大喜,心想:“你们反抗拒捕更好,索性就地正法,免得还要审来审去,倒也省却了不少麻烦,反正报到上面都一样。”于是喊道:“兄弟们听好了,反抗者杀无赦!”
这时,只听一声“慢着!”捕头心想是谁这么大胆,待我一并抓了,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个老和尚,此人眉毛胡子雪白,眼睛透着精光,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捕头一时不敢轻举妄动,问道:“来者何人?”
老和尚双手合十道:“老衲少林智心。”永乐年间皇帝信佛,不仅经常研读佛典,还将心得体会记录下来,编撰出不少佛教经典,在民间广为流传。天下人为投其所好也广建寺庙,大肆铸造佛像,因此当时僧侣地位颇高,毕竟太祖皇帝就曾当过和尚。捕头虽没将智心放在眼里,但也不敢随意呵斥,歪着头问道:“大和尚有何贵干呀?”
智心慢慢说道:“老衲只是希望大人不要随意抓人,这几位括苍少侠是无辜的。”
捕头哈哈笑道:“无辜的?大和尚莫要信口开河,那么多人昨日亲眼所见,这几个嫌犯与岳家结下了梁子,说不定进而报复杀人,这么显而易见的动机你凭什么说他们是无辜的,可要拿出证据来。”
智心说道:“大人,想必你们已经仔细察看过现场了,老衲发现这岳府上下几乎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说明岳家人面对凶徒毫无反抗之力。阁下久居此地,金刀门的实力你应该清楚得很,仅凭他们几个的武功……老衲一眼便知,根本不可能!”
捕头叫道:“那就说明他们还有同谋。”
智心摇摇头道:“既然有同谋,早应一起远走高飞,何必要留下来做替死鬼?”
捕头想想也是,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害怕官府追究,于是派几个人来送死,揽下所有的罪名以保全同伙。”
智心微微笑道:“阁下好像自相矛盾了,照你先前所说他们既然是来送死的,刚刚何必还要辩解抵抗?
边上众人议论纷纷,均觉得智心大师的话言之有理。捕头涨红了脸,又无法辩驳,只得指着众人大喊:“肃静,给我肃静。”
智心又问道:“捕头大人,老衲再问一句,根据你的查验,死者致死的原因是什么?”
捕头忙道:“这我当然知道,仵作已经验明,死者是被利器砍下头颅而亡。”
“全错了!”,智心慢慢说道:“请大人安排仵作切开死者的胸腔,一看便知!”
捕头笑道:“荒谬,仵作跟着我办案十余年,从未有过差错,这好端端地切开死者胸腔做什么?”
智心缓缓说道:“打开死者的胸腔就是为了查验真正的死因,据老衲所知死者不是活生生地被砍下头颅致死,而是死后再被砍下头颅。而真正的死因,只有打开死者的胸腔才能知道,大人若不信就照老衲的话做!”
智心一代高僧,面目威严,语气坚定,说出来的话自然极有分量。金刀门众弟子顿时纷纷要求捕头照做,以便查出岳家人真正死因。
那捕头见金刀门众弟子群情激奋只怕激起公愤不敢有违,连忙让仵作照做。不多时只听仵作颤抖地说道:“大……大人,这……这尸体的心脉全被震断了!”
智心瞧了一眼,道:“果然不出老衲所料,心脉全断,外表却没有一丝伤痕,这等功力实在世间罕有,绝不是括苍派三位少侠能够做到的!”
捕头心想:“这臭和尚坏我好事,好不容易来了几个嫌犯,被他三言两语洗脱了嫌疑,要我再上哪里抓人去?再说这凶手武功那么高,找上门岂不是自寻死路?不行,为了我那白花花的赏银,还有那醉红楼的小桃花,可不能轻易放走他们。”连忙咳了一声,叫道:“什么心脉断不断的,什么武功世间罕有,大和尚不要妖言惑众!兄弟们给我听好了,速速将嫌犯给我拿下!”
众捕快都未来得及行动,金刀门的弟子就瞬间围了上来,纷纷高喊要求官府严查真凶,为岳家人逃回公道,而不是胡乱抓人。
捕头却连连高喝:“都给我退下,不然本官将你等一齐抓了,送入大牢治你等一个妨碍官府办差之罪!”
不料话音未落,只见龙大雄瞬间冲至捕头面前,一把将他拽了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接着将捕头踩在脚底下,说道:“小子,你可知这位佛爷是谁,活腻歪了是不是?佛爷不跟你计较,爷爷我就没那么好脾气了!”说完脚上使劲,只痛得捕头哭爹喊娘,大声求饶。众捕快欲上前解救,却被一帮巨龙帮的弟子纷纷撂倒。
智心在一旁劝道:“罢了罢了,龙帮主,放过他吧,不必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龙大雄这才松脚,又重重一脚将他踢开,怒道:“还不快滚,再让我见到非活剥了你。”
捕头见龙大雄武功高强,身边又兄弟众多,只得忍气吞声,连滚带爬地带着捕快去继续抬尸体了。
括苍派洗脱了嫌疑,林箫三人不胜感激,连忙上前对智心和龙大雄一一谢过。
智心双手合十口呼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林箫忽然对智心问道:“据大师所言,大师应该早已查验过尸体,也知道死者真正的死因,大师可对凶手是谁有何判断?”
智心想了想,道:“林少侠既是括苍山的掌门继承人,告诉你倒也无妨,只是此事不便太多人知晓!”
林箫让张奇波与东鸣浩先离开,随即跟随智心,龙大雄二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智心坐下来,说道:“不知道林少侠是否听说过“天火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