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雪交给林箫的软锯乃是精钢所铸,锯齿锋利无比。林箫用软锯紧紧绕住其中一条铁栏栅,只来回用力一拉,立刻留下了明显的齿痕,不禁暗想:“这把精钢软锯要弄到手,可着实要费些周章,即便下山去买也不是这么容易能买到的,也不知小雪从哪里弄来的,想必她早就有救我心思了……哎!我脖子上顶着的真正是个榆木瓜子,迟钝得紧,实在有负她一片真心!”
林箫忙不迭地开始动手来回拉锯,只怕声响太大惹出动静,始终不敢太用力,还用衣物裹了厚厚的几层,来回费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将铁门的栏栅锯下了两根,接着身子一侧,从中间钻了出去。
林箫蹑手蹑脚地穿过甬道来到石洞门口,此刻天色刚蒙蒙亮,他探出脑袋一望,见陈湘雪一袭白衣,迎着风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乌黑的秀发被风吹得上下飞扬。
“怎么这么慢?”陈湘雪见林箫出来随口埋怨了一句,接着朝边上瞥了一眼,道:“我出来的时候,他们正守在门口,我不得已才……你赶紧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一旦他们发现必定会立刻追来!”
林箫左右一瞧,见梅隐剑庄的两名看守弟子此刻倒在地上,似乎晕了过去。他心里感动万分,一时气血上涌,竟走上前去轻轻地将陈湘雪搂在怀里,道:“小雪,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不论天涯海角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不用了,你自己走吧”,陈湘雪一把从林箫的臂弯中挣脱出来,往后退了两步。
林箫有些尴尬,暗暗责怪自己太过无理,连忙将双手放下。
“我哪都不会去,我要将爹爹的遗体带回天台山好好安葬,并与风师兄、陈总管一起查清我爹的死因,为他老人家报仇雪恨!”陈湘雪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你这样私自放我走,必定会招来非议。你回去之后只怕要面对庄里人无穷无尽的冷言与指责,让你一个人去承受如此巨大的压力,我岂能放心得下?”林箫担心地说道。
“这个无须你操心,我既然决心这么做,就早已想到了后果,我也愿意全部承担。”陈湘雪话未说完已经转过头去,身子有些微微颤抖,唯恐当着林箫的面忍不住落下泪来。
林箫点点头,叹息一声,“小雪,这番恩情是我林箫欠你的,你我各自珍重,将来必有重逢之日,到时再拜谢你的大恩大德。”他捡起一柄看守弟子掉落在地的佩剑,背在身上以作不时之需,转身往山下飞奔而去。陈湘雪转过头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面色苍白,凄然泪下……
石牢在括苍后山,比较偏远,平时人迹罕至,有条小路可以直通山底。林箫一路疾跑,不出一刻钟的时间,前方就是括苍派的后山山门,平时每班两人,会有弟子在此轮番守夜。
此刻天色渐亮,东方的太阳已经露出一丝轮廓。林箫脚下加劲,准备一口气冲过山门,不想与这俩人做过多纠缠。
熟料两名弟子听见响动,老远就瞧见了他,一人惊道:“掌门,你这是要下山去吗?”
这两名弟子年纪尚小,不过十三四岁,均拜在三弟子吴亮座下为徒。
林箫道脚下稍稍一停滞,道:“我有要事下山,请你二人立即放行!”
“你怎么还喊他掌门?师父昨日不是当众说了,如今括苍派的掌门是大师父杨轩,而林箫是我派的叛徒,绝不能放他走。”另一人立刻站住山门,急匆匆地说道。
林箫听了这话,心中腾起一股怨气,想不到杨轩做事做绝,竟如此对待自己,见前路被挡,担心身后很快追兵就到,若再被抓回去当真只有死路一条,他不愿再多费唇舌,喝道:“你二人快快让开,耽误了要事,别怪我出手不留情!”
两名小弟子见林箫冲过来,不及多想,连忙拔剑横在身前,大声道:“没有掌门手谕,我们不能放你下山,否则我俩要受门规处罚,你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林箫道:“我若硬闯,你们拦不住也就不会受罚了。”说完提剑上前。他只求冲过去,不愿多伤无辜,因此手下处处留情。
不料那两名弟子见他出手犹豫,反而死缠烂打,林箫冲了两次都没能冲过去。他心想不妙,若再这样干耗下去万一追兵赶到就来不及了。
可林箫又不愿伤人,眼见身前这名弟子一剑刺来,急忙侧身避开,左手向下虚晃一掌。这人还道是要击他小腹,连忙回手来挡。林箫趁势用剑横扫过去,这人始料不及,猛一低头避过,瞬间落得门户大开,林箫剑锋扫过,看准机会倒转剑柄朝这人的后脑风池穴击去。
风池穴系手少阳与阳维之会穴,乃头部大穴,一旦被击中后果堪舆。幸好林箫不愿伤及无辜,只轻轻一击,这名弟子应声倒地,顿时双眼翻白,晕了过去。另一人见林箫突施重手,一时慌了不敢再上。
林箫趁势突过山门,往山下冲去,又行一刻眼看前方就要下到山脚,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脚下丝毫不敢耽误,仍是奋力疾行。
此刻天已大白,忙活了一整晚,林箫只觉腹中饥渴,可惜荒山野岭找不到吃的,身上又分文没有,只得干耗着,想着赶紧找户人家讨要些吃食。
恰在这时,忽觉背后有嗖嗖凉意,似长剑破空而来,连忙拔剑回挡,回首间瞥了一眼,看他年纪三十有余,长的剑眉星目,棱角分明,面相看上去坚毅硬朗,沉稳可靠。
此人正是梅隐剑庄首席大弟子“疾风剑”风肃清。括苍派与梅隐剑庄来往频繁,林箫与他经常得见,只是此人性格孤傲,两人基本无话可聊。关于他所有的事,林箫基本上都是从陈湘雪口中得知。风肃清虽然性子急脾气又差,但唯独对陈湘雪却是极有耐心。
在陈湘雪四五岁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了。陈贤作为一庄之主,日夜忙于公事,根本抽不出时间来陪她。小雪整日闷闷不乐,想妈妈的时候总是哭得双眼红肿。风肃清当时虽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童,却成熟懂事,成天背着她到处玩耍,陪她游戏解闷,又日夜哄她吃饭睡觉,照顾起居。
待小雪长大些之后,毕竟男女有别,照顾起来诸多不便,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但风肃清仍事事为她着想,嘘寒问暖,一样不落。后来陈贤为了续弦,接连娶了两位姨娘,小雪被送到大姨娘房中照顾,毕竟不是亲生女儿,每日对她冷嘲热讽,漠不关心。此时也全靠风肃清全力维系,里外周旋,拼命做事讨好姨娘,来换取对小雪更好地照顾。
从那时起,风肃清心底里隐约了想一辈子照顾她的念头。待陈湘雪长大之后,越发出落得楚楚动人,心里对她更是有了异样的感觉。只是风肃清性格沉稳,任何想法都深埋心中,从不轻易表露。自从他知道陈湘雪对林箫有好感之后,更是绝口不提,只是心底深处依旧恋恋不舍,是以三十余岁了还未娶亲。
风肃清一句话都不说,上来就“唰唰唰”连刺三剑。林箫听说他武功极高,在梅隐剑庄除了陈贤就数他武功第一。连大总管陈晟与他比起来都是远远不如。林箫自然不敢怠慢,全力施为。
激斗了几个回合,虽一时不分上下,但林箫实已倾尽全力,心中不禁暗暗摇头,怎么就如此不走运,眼看就要到山脚下,却偏偏遇上了风肃清这个鬼见愁,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啊。他估摸着自己没有太大的胜算,于是退开几步,硬着头皮说道:“风师兄,想必这里发生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可林某的确是被人冤枉的,愿你能明察秋毫,放我一条生路,它朝沉冤得雪,林某必将感恩戴德。”
不料风肃清冷冷地说道:“此话你不必对我说,来此处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将你锁回天台山,在庄主下葬之日,当众取你性命祭拜他的亡魂。巧的是我刚从后山上来就撞见了你,莫不是庄主显灵,叫你无处遁形?”
林箫对“疾风剑”风肃清的脾气心知肚明,恐怕说再多也是无益,剑锋一扬,说道:“得罪了!”
又斗了十几个回合,林箫渐感吃力,只见风肃清身形越来越快,招式凌厉,剑舞如飞,将林箫整个罩在剑光之中。刚开始林箫十剑中还能攻个两三剑,到后来却一剑也攻不了,只是疲于招架。
“林箫,你武功与我相差甚远,决计过不了我这关,你若有自知之明,便自己罢手随我上山去吧。”林箫见他手中不停还能开口说话,想必根本未出全力。他知道再耽搁片刻追兵必到,到时横竖都是死路一条,索性一咬牙,全力抢攻。
风肃清见他陡然乱了身形,全身门户大开,守了几招后看准机会突然发难,斜剑刺出,只听“呲”的一声,林箫小臂剧痛,鲜血顺着指尖一条线似的往下滴落。
风肃清嘴角一扬,接着又是一剑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