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回到了道观，林清研将昨夜带回来的草席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些草药和干粮。王还真看见了有些不满的说道。

    “你回村里了？”

    听到王还真的话，林清研点了点头：“嗯，你身上有伤，我们也得吃东西。”

    王还真看到她轻描淡写的样子，心中很是难受。先不说村里有没有金人，单单那炼狱一样的场景，想想就让人难以接近。

    “村里还有活人吗？有没有遇见金人？”

    “没看到，应当是全都走了，我之前看他们穿的都是皮甲。我觉得应当是斥候之类的，估计不会在此地久留。”林清研摇了摇头。

    听到少女的话，王还真也点头说道：“没错，我之前从河岸回来的时候，见到他们急匆匆的向着南方去了。看来南方战事吃紧啊。”

    林清研将干粮放在火堆边上，然后突然抬起头，看着王还真说道：“哥，我们回家吧？”

    王还真知道她什么意思，但是看着少女脸上疲惫的神色，心中又有些不忍，他低下头，一边摆弄着干粮，一边回答道。

    “你不是说村里没有活人了吗？回去干嘛？”

    林清研听到他的话，突然一把将他拉了过来，用双手贴着他的脸，将他的头扶起。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哥，金人应该不会回来了！”

    王还真伸出手，将少女的手握住，声音温柔的说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只是村里村外到处都是死人，我怕吓到你。”

    “没事，昨天晚上我已经见过了，而且大部分的遗骸，都被大火焚烧殆尽了。再说就算我们要南下，这道观什么都没有，我们只有回去做好准备，才有活路啊。”

    林清研看着王还真，语气认真的说道。王还真见她坚持要回去，心里也明白，回去拿些东西，总比空手南下要好得多。

    于是也就不再敷衍，点头同意了。两个人将已经热好的干粮吃完，收拾好东西。林清研扶着王还真，沿着道观前的青石台阶。

    一如昨天两人下山一样，彼此互相依靠着，向着山下的村里走去。王还真的昨天失血过多，虽然恢复了一些气力，但并不能支撑他走很远。

    所以二人只好走走停停，短短的一段山路，走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沿着木桥走过，便是村口了。昨天最后被追上的那个村民。

    此时正睁着眼睛，静静的躺在地上。流淌的鲜血已经将地面染红，经过了一夜之后，血腥味并没有散去多少，空气中还带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王还真低下身子，伸手将他的眼睛合上，叹了一口气。起身和林清研继续向着村里走去，从村口到村里，这短短的十几丈路。

    遍地都是死尸，而且完整的尸体很少，大多数都是身首异处，断肢四散。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屠宰场，地上多数都是老人和孩子。

    只有一少部分的青壮年，和零星几个女人。虽然王还真回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干呕。

    林清研更是不堪，早就吐了两三回了。此时俏脸煞白，小心翼翼的跟在王还真的身后。虽然她已经回来一次了，但那是晚上。

    整个村里漆黑一片，所以这些渗人的光景，实际上并没有看到多少。此时再看，心中免不了惊骇。而且这其中大部分的人，她都认识。

    每次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她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的颤抖。王还真伸出手，将其抱在怀中，不停地安慰着。就这样，等走到村里的时候。

    两个人已经由刚开始的恶心，惊恐，变成了麻木，那种恐惧的感觉倒是没有了。两个人一路走，一路翻找，寻找着干粮和食物。

    奈何村子昨天起了大火，此时村里房屋的屋顶，大多又是茅草搭建，所以剩的不多。两个人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林清研的家。

    由于她的父亲，乃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所以宅门一般都是敞开着的。也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金人并没有进去仔细搜索。

    整座房子大致上还保持的原本的样子，林清研颤抖着迈入门槛。看着这熟悉的一砖一瓦，顿时眼泪像断了线一般落下。

    家是亲人父母居住的地方，虽然这个房子并没有损毁，但是里面住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这里现在并不能称之为家了。

    但是看到这些熟悉的东西，还是给林清研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定感。她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熟悉的桌椅，泪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流。

    王还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她身边，轻轻的将她搂在怀中。走过了正堂，刚一到后院，便看到了她父母的遗骸。

    林清研再也忍不住，扑在上面嚎啕大哭。林母死前伸着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而林父则是像一个护崽的母鸡，伸出双臂护着她母亲。

    两个人就这样躺在地上，交错着叠在一起。所谓父母，就是那不断对着背影，既欣喜又悲伤，想追回拥抱，又不敢声张的人。

    只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变得太迟了……

    王还真走到林清研身边，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少女起身，转头趴在王还真的怀中。

    剧烈的情绪波动和不停地哭泣，还是让她昏了过去。王还真抱着少女，将其放在厢房的床上。然后回到院子中，将二人堆叠的遗骸分开。

    拿着房间里找到的白色床单，轻轻的盖在上面。将这些处理完，他便将其他房间里的三个火盆，全都拿到了厢房，然后点上了炭火。

    等到他做完了这些事情，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进入秋天之后，白天也越来越短了。等到夜幕降临，林清研终于醒了过来。

    她的双眼红肿，嘴唇干裂，整个人的精神很差。接过王还真递来的水袋，喝了几口，便坐在王还真身边不再言语了。

    王还真将今天收集来的干粮，放在火堆边上。两个人靠在一起，看着火堆怔怔不语。待西方的最后一缕光亮消失，整个村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柴火不断燃烧的噼啪声。漆黑的村中，唯有林家的厢房，这一处微弱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