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水流成瀑

    谶语有多种含义。

    得需要让看到这句谶语的人怎么理解它了。

    像时以娆早上占卜得到的那句旨因，“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可以运用在林守溪和小禾来圣壤殿消灭皇帝残魂的目的上面。

    “群龙”意味着这七位皇帝残魂，“无首”意味着失去生命。

    目前，怠惰皇帝，饕特皇帝，傲慢皇帝，贪婪皇帝，暴怒皇帝皆已陨落，只剩下漠视神女对应的色孽皇帝没有处理干净。

    圣壤殿外面的时以娆，巫幼禾和慕师靖在门口看着，而漠视神殿内的林守溪，叶清斋和凌青芦也在漠视神殿内。

    若是没有人通风报信，提高将占卜的结果告知那位色孽皇帝，这位色孽皇帝想必也是插翅难逃，只能乖乖接受自己“无首”的命运。

    但慕师靖和巫幼禾目前还不知道时以娆早上已用她掌握太阳图腾的不传之秘占了一卦，预测了将要发生之事的吉凶征兆。

    现在她们还对时以娆提及的皇帝陛下的谶语感兴趣。

    但她们关注的角度，却让时以娆蹙起了娥眉。

    慕师靖说不会像自己一样喜欢女孩子，还说小禾读书少。

    这是时以娆没想到的。

    要是时以娆真是喜欢女孩子，当时在恶泉大牢之中慕师靖带着自己出去的时候，她早就对慕师靖动手动脚了。

    可现实反而是颠倒过来了。

    时以娆成为了默默承受这一切的人。

    慕师靖看到了时姐姐姿容姣好，有白云出岫的仪态，结果趁时姐姐伤重的时候把她全身摸了个遍。

    以前她对楚映婵和小禾只是嘴上说这这样，有意想挑弄她们却反倒被她们给调戏了一翻，慕师靖也只好自认时运不济了。

    哪怕认慕师靖做小姐的殊媱，慕师靖也没有摸来摸去的，对她像那位仙楼楼主一样直接拳打脚踢。

    慕师靖径直把她的手臂斩下来就是了。

    反正殊媱作为龙王的女儿，当时被林守溪和小禾整的尸首分离，都还能恢复得完好如初，斩只手臂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三花猫在《诛神录》反正是这么记载的，至少慕师靖对刚开始不熟的小姑娘可没有这么客气。

    这充分说明了两个问题。

    一是慕师靖对小团体之外之人的态度可见一斑。殊媱并不能归入这个小团体之中，当时她骗光了慕师靖的钱才重塑了新的身体，结果却被慕师靖不由分说地将其剜肉剔骨。

    由此可见，怪不得外面很多人都给慕师靖冠以“妖女”的称号，可惜了这么好的道胎却被那位仙楼楼主教程这样。

    时以娆现在倒是不在意慕师靖无意中中伤了自己，她把这些都归咎到了那位仙楼楼主身上，认为是她的教导无方才让这样一位道门圣子像现在这样，让她把自己的识海的存储空间都拿去想怎么算计她的好姐妹了。

    那位仙楼楼主在这个小团体之中有了两名徒弟，结果一年来她呆在这两位徒弟的身边可能都不到七天。

    真以为那个人教了她七天，她就以为只需要同样的时间就能把其她人给教好。

    也不知道云空山那些人是怎么把她评定为百年名师的，白祝当上百年名师都得靠云空山李真人死去才能完成。

    徒弟不教，师父之过啊。

    若是她能成功加入这个小团体，一定要好好给那位仙楼楼主讲讲怎么才能成为一位好师父。

    二是反映了三花猫和慕师靖的想象力差异。

    三花猫能把一个小姑娘遭受身首分离、撕心裂肺的痛苦写进了书中，还是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这可能会被那位神山邸报的总编辑八重神子直接删减掉相关章节。

    可三花猫还是选择了这样做。

    看来，三花猫在骨子里却有着对暴力想象的执着追求。

    一些明明可以没有必要的暴力元素却莫名出现在了《诛神录》的一些次要元素之中，让这个小姑娘遭受这么惨烈的折磨。

    三花猫的想象力在“太阳底下共流水”这一方面却是有模有样，也丝毫不怕心自己的愿力会因为这些描写被屏蔽而收入减少。

    三花猫“追逐阳下水”的动作也是较三花猫对“竖心旁上的生活之乐”的描写也是不遑多让。

    慕师靖也在三花猫的影响下，成了一名行动派。

    她在这方面不会在笔墨上下多大工夫，只会直接动手，像她那位顽劣不堪的师父一样用拳头说话。

    她对“太阳底下共流水”的理解可是在另外一个角度比它的本义理解较深。

    她本来没想做到那一角度下的“太阳底下共流水”的，只想让“水流成瀑”。

    “瀑布”把水抽干，让水流走，这样“瀑”就成了“暴”字。

    百年时间内，她和林守溪独处时，每每林守溪惹得她生气时，她就会使出“水流成瀑”之术，摆出打架的姿态与他争斗，结果真的是另一方面的“太阳底下共流水了”。

    “水”没有“流成瀑”，只流了一小部分。

    林守溪当然会轻而易举地将这个小妖女治得服服帖帖的，让她真正地在“太阳底下”轻声哼叫。

    这倒是锤炼了她另一方面的想象之力了。

    慕师靖和三花猫的想象力相比，在“太阳底下共流水”这一点，慕师靖总是进行彻底的实践，而不会像三花猫一样用她的猫爪握笔尽情驰骋他的想象力。

    当然她们这样做的结局往往并不如她们所料。

    一个想着怎样欺负人家，想对好姐妹们使出“水流成瀑”之术，结果吃瘪受辱的往往是自己；

    一个尽情地在书中挥斥“太阳底下共流水”的魅力，结果某些章节惨遭八重神子的无情删减。

    三花猫这方面丰富的想象力也只有寥寥数人能够有幸看到，很少有人欣赏得来三花猫精心构筑的暴力美学。

    有些修士实在看不管三花猫这种作派，完全搞不懂她这种暴力美学既没有深化书中的主题，又没有使书中人物的形象更丰满，平白多了一些不和谐的元素。本来自己修行生活就已经够痛苦了，还要在这本《诛神录》中看到这么恶心的章节，有位修士气急不过，在神山邸报批判三花猫的专栏写下了这么一句打油诗：“

    一部诛神赚厚酬，

    却留恶名辱猫头。

    喵心共逐阳下水，

    不被删书不肯休。”

    也不知道三花猫会不会看到神山邸报上的这则留言，不过三花猫每次看到她的仰慕者将连载她最新章节呈给她时，她们都常常会将有关她的负面信息给抹掉。

    否则她一看到这些负面信息，就会对她的仰慕者说“能不能看看你说了什么呢”。

    几天不吐出一个字来，让她的仰慕者也感到无所适从。

    时以娆还知道三花猫在后面会在这本书的末尾出现龙王之女行雨吞噬她哥哥囚牛的场景，算是“水流成瀑”比较严重的地方。

    这种“吃龙”的情节有可能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神山邸报上。

    按书中所言，现在的故事线还没有进行到那个阶段。

    不过，若是这些情节真的出现在神山邸报上，那章节内容马上被删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甚至有可能整本书都有可能因为这处无意之间触碰底线的做法而惨遭下架。

    自己家族可掌握着神山邸报，神山和人间诸国在邸报的宣传中可是在大家族与宗门的治理下四海升腾，国泰民安。

    人相食的场面是不可能在自己的治下产生的，哪怕是这些打发时间的修行小说也绝不能出现这样的情节。

    更何况，龙是比人还要珍贵的贵物，怎么会出现“龙吃龙”的场景呢？

    以前若是有人针砭时弊，不管三花猫究竟要表达什么意义，只会借题发挥，将此事说成是神山家族和宗门的管理与统治出现了问题，定会将此情节改编成一首诗：“

    意气骄满路，鞍马光照峰。

    朱绂皆力士，紫衣或仆佣。

    用膳无花费，餐资神山供。

    食饱心自若，酒酣气益浓。

    是岁龙王破，破庙龙食龙。”

    说着神山那些大家族的纨绔饱食终日，碌碌无为，却盛气凌人，骑马纵横神山底下，马鞍的光亮都照亮了神山的整个山峰。

    那些穿着红袍，紫衣之类高贵服装的修士，只能给这些纨绔弟子当家丁或者佣人。

    而他们在神山底下的驿站酒楼之中消费时，根本没必要花钱，餐费全部记在神山的那些宗门头上。

    纨绔们吃饱喝足后还怡然自得，酒醉之后骄横之气却愈发浓烈。

    可这些膏粱子弟却不知道在他们的家族如此庇护人间，连龙王家族这么高贵的血脉，仍然免不了倾颓的命运，甚至在破庙之中连群龙都会互相扑食，吞噬掉自己的同伴。

    这种看似白描的诗篇，若是在神山的修士之间传来传去，定会给时家蒸蒸日上的名声造成不可逆转的毁灭性影响。

    那些人哪管三花猫这种“共逐阳下水”“太阳底下共流水”的内心想法，只要能针砭时弊，恶心一下时家，让自己声明远扬的目的达到即可，没有必要跑到很远的地方去询问三花猫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所以，若是自己早上没有那段“群龙无首”的占卜或是谶语，事情可能真地会发展到这步，时家只要看到三花猫的情节有一点足以使大多数人联系到自己管理的问题，这些章节都会被立即删除。

    三花猫就是再怎么向那位八重神子解释自己写这段情节的真正目的，跟她所讲，那些东西跟这首诗毫无关联，只是不满时家的人想借以发挥罢了。

    时家也只会抱着“宁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态度”将其屏蔽。

    家族只是把《诛神录》当着一个攫取神山邸报热度的工具罢了，就算不事先告知会把三花猫的情节屏蔽了，只要能用八重神子将其稳住即可，别让三花猫仅识海仅有的存储空间往其他方面想就行。

    这样时家处理这本爆火的书籍，遇到的问题可就少得多了，他们就有更多的精力处理掉那些一直想要和自己作对的人，解决掉神山不和谐的因素。

    甚至时以娆猜测时家都不会给三花猫说起屏蔽这些情节的真正原因。

    只会通过八重神子隐隐约约地告诉三花猫这段情节容易教坏这些修士们，让他们不好好修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怨意。

    她的仰慕者到那时候也离开她差不多了，三花猫到时只有干着急的份，她再用爪子挠破自己的脑袋也没用。

    还好，现在的故事线在时以娆已经窥知了“天机”之后，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样的情节会不会再次出现，时以娆不知道，不过今早的这句“群龙无首”的谶语似乎印证了接下来那些神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没有了“首”的群龙，终究是一团散沙。

    不过慕师靖现在的识海可能运行过载了，她现在对那句“女女以娆”的理解能力可能就是一团散沙。

    她显然对这句谶语的理解，和小禾，还有自己的认知出现了一定的偏差。

    不得不提一句，她思考问题的角度总跟其他人想得不一样。

    她说的话也跟她实际的行为也不一样。

    她说自己不喜欢女孩子，可在照顾自己时，却将自己的全身摸了个遍。

    可能就是仗着自己那时候性子清冷，受伤之后实力大减后，她还以为自己以前是那幅漠视神女的清冷姿态，仍旧不悲不喜，把自己全身都看了个遍。

    时以娆在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利用慕师靖了。

    初媱刚开始对你心怀不满，你就直接对她拳打脚踢。

    现在倒是和好了，可她现在离你很远，慕姑娘你看来是找不到一起睡觉的对象了。

    欺负不了楚映婵和小禾，觉得自己实力不足，就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至于你那位师尊想欺负你时，你只能默默受着，背后还不是想着有招一日能欺负回来。

    《诛神录》里你曾经借助过神性的力量欺负过你的师尊，可你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不如你让我加入这个小团体，在里面看一看。

    你我联手保证你不会被其他人欺负，甚至你我还可以一起欺负你的师尊。

    但你得注意一下你说得话需要和你的牙齿商量一下才行。

    你可以说我选了一头劣质神兽，可以说我喜欢女孩子，这些我现在不在乎，把账记在你师父身上就行，到时候说她教徒无方就行。

    只不过你可不能说小禾读书少啊。

    可况在圣壤殿之内，我还要称呼小禾为陛下。

    你接下来若是打不过小禾，我可是爱莫能助啊。

    你忘了之前你说的和现在自相矛盾吗？

    当时你和小禾前往真国的时候，可是望文生义，连蜃景的含义都不懂，结果还是小禾给你解释，

    看来你不仔细看神山邸报连载着的《诛神录》。

    要是多看一点，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个样子说话。

    若是这个故事还是按原样发展，《诛神录》后面的章节里，你们在那个世界一个叫昆仑山的地方会遇到了一团絮状物体。

    小禾可是给你详细解释那段毒物形成的原因，你可是亲口夸赞小禾学识渊博啊。

    言行不一的，可就是你慕姑娘啊。

    若是现在有留音石，将你现在的说的话给录下来，那慕姑娘你可又多了一段难堪的经历啊。

    ……

    时以娆在内心想着怎么和慕师靖对话的时候，目光却盯在了慕师靖身上。

    刚刚慕师靖说的话语已经映证了她是什么样的性格了。

    通过《诛神录》中对她那副憨态的描写，时以娆已经想到了怎么和她打好关系，看能不能经由她之手融入这个小团体了。

    “时姐姐，你好些了吗？刚刚师靖有些太冲动了，那些话还请时姐姐不要在意。”

    慕师靖看到时姐姐一直在盯着自己干什么，有些反常。

    于是她便回忆刚刚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得时姐姐不开心。

    她现在冷静了许多，现在她才发觉刚刚与小禾的对话，虽然好像让小禾说不出话来，但是却把时姐姐得罪了。

    自己本来到圣壤殿有一个目的，是和时姐姐道歉的。

    结果刚来这，就发现时姐姐提到了自己，还意外地发现了小禾妹妹在照顾时姐姐。

    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和小禾吵起来了，刚刚才大打出手。

    慕师靖意识到了自己又一次做错什么了。

    怎么每次自己遇到小禾最终都是自己难堪啊。

    印象中自己若不是靠着神识支撑，可能连长大后的白祝都不如。

    这次还把时姐姐给得罪了。

    慕师靖识海里的空间可能大部分拿去拓展那方面的想象力和怎么优雅地应对她的姐妹们了，在小团体内部常常是她最吃亏得最多。

    甚至林守溪还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这样。

    她和林守溪都是孤儿。

    林守溪在魔门有这么多师兄师姐，可在长安的道门宫语几乎都是独来独往，没有尽到一个当师父的责任，很少在她身边。

    导致慕师靖小的时候养成了孤僻的毛病，道门没人可以和她成为好朋友。

    长大后慕师靖勉强遇到了可以信任的人，才想着用这种憨笨的方式吸引小团体其他人的注意。

    但慕师靖就是想和亲近的人多呆一会儿。

    她只想展示自己的聪明，让小团体之人注意到这个曾经不怎么说话的姑娘也想让人注目，冰雪聪明。

    结果适得其反的情况太多了。

    只不过这次慕师靖还把目前不是这个小团体之外的人给得罪了。

    她现在也不再计较小禾到底有没有被她刚刚的话吓住，现在她只想祈求时姐姐的原谅。

    时以娆听了，却是不慌不忙回答。

    “慕姑娘可说的是以娆要在意显生之卷的那句谶语吗？刚刚慕姑娘的一席话让自己茅塞顿开，经过了慕姑娘的一番提醒，以娆才知道了这句谶语的意思。以娆现在感谢慕姑娘还来不及呢。”

    时以娆这明显是给慕师靖一个台阶下，这个时候她可要保持和慕师靖的良好关系啊。

    结果，一听到这话后，小禾和慕师靖都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