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城,太守府。
江夏郡治之地,由黄氏重工承包的太守府兼具了气派与实用。
太守府犹如一座小城,占地极大,处于高地,四周建有望楼,可俯视四方。
其中内置兵舍、粮仓、马厩还有幕僚府,长期驻扎着五百校刀手和大量的幕僚。
步骘接受了孙权的命令,再度穿起了吴国的官服,前来江夏太守府。
为的就是换俘协议,从刘禅手中讨要物资。
太守府的工作人员礼貌热情的将步骘招待了一番,然后告知江夏如今两个主事的文聘和马良一个都不在。
文聘去忙着招募郡兵,马良则是前去处理荆州编户的工作。
有了交州的事情,步骘这次格外小心。
他本来以为,以麋芳在刘备阵营的身份还有资历,即便没法要到孙权想要的数量,可相差应该不会太大。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个耳光。
似乎整个江夏太守府,这个刘禅一手建立起的官僚体系,根本没人在乎这件事情。
步骘从早晨做冷板凳一直坐到晚上,无奈,只能离去。
太守府的城关上,步骘沿着大道离去,没有坐车。
灯火摇曳,这位东吴名士的身影有些落寞。
城关之上,本该在外地巡视的马良看着这副景象,微微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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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业。
“步骘没有讨到粮草?”
孙权对于自己的这位臣子,有些恼火。
鲁肃在旁,并没有说话。
孙权最宠爱的步夫人就是步骘的同族,怎么处理步骘,外人并没有说话的权力。
“主公,臣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麋芳、傅士仁都是跟随刘备已久的老人了,如今一死一俘,即便刘禅不愿意支付这么多粮草,也不可能见也不见我们的人。”
孙权低首。
“你是说里面有蹊跷?”
鲁肃点了点头。
“让陆逊查查看。”
远在西陵的陆逊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他处在前线,相比后方建业中的孙权,能够更清楚观察形势。
从那一次袭击,陆逊就觉得不对。
俘虏了麋芳之后,陆逊进行了审问。
以麋芳的身份,陆逊也不能上刑,否则,若是交俘,他也没有办法交待。
陆逊只好耐心的与麋芳套话。
最开始的时候,麋芳还不愿意承认。
后来,在陆逊的心理攻势下,终于忍受不住,全部坦白了。
麋芳与傅士仁都是跟随刘备的老人了。
一个在幽州,一个是在徐州,开始跟随刘备。
这么多年来,他们南征北讨,并没有落下什么好。
刘备军中,关羽、张飞、赵云早就是一军大将了,后来的黄忠、魏延也受到了重用。
就是年轻一辈中,马良、马谡、冯习、张南等人也开始冒头了。
更不用说诸葛亮、庞统、法正这些后起之秀了。
他们却在事业上没有进展,转入了后勤岗,可能以后顶格也就担任一城守将,为大军转运粮草了。
在岁月的消磨下,看着那些老的年轻的在舞台上发光发热,他们心里扭曲了。
当初追随刘备时的那一腔热血早已经消磨,取而代之的是对金钱女色的渴望。
他们这些失意的元老们纠结党羽,贪污起了粮草物资!
刘禅发现了他们的所作所为,给了他们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如果能够攻克西陵,那么以前的罪愆一概不究。
麋芳等人本以为陆逊不过一籍籍无名之将,在江东多年都没有冒过头,过往的经历也就是剿匪、赈灾,担任文书工作,因此答应了下来。
可没有想到,他们在陆逊这位无名之将手中一个回合都没有走过,就惨败成了俘虏。
陆逊得知了这个情况,实在有些笑不出来。
遥遥看着远方,不知道对于刘禅而言,他究竟是想要麋芳等人成功呢,还是不希望他们成功呢?
得知了真相的陆逊心中感受极其复杂,当孙权的命令传来之后,他还是将真相禀告了上去。
孙权脸都绿了!
“那竖子把孤这当成垃圾堆了么!”
鲁肃在侧,拱手道。
“主公,慎言。”
此时,西陵城的战斗已经被东吴当做了一场胜利宣扬了出去。
在前线防备曹军的东吴的军心士气也因此大振。
如果此时真相传出去,那么士气低落,可想而知。
麋芳的事情不重要,前线的战事才是最重要的。
孙权看着鲁肃,胸膛起伏。鲁肃话外之音,他当然懂得。
“子敬,如今该怎么办?”
“不如封麋芳一个将军,让他统领被陆逊俘虏的兵马,在江东屯田防备山越吧!毕竟,那也是两千部曲。”
孙权有些不甘,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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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葳蕤,步骘的屋中,迎来了两位客人。
刘禅带着邓艾,到了步骘的屋中。
对于眼前两人,步骘心情复杂。
步骘很看好邓艾,认为他是可造之才。在江夏学馆担任客座教授的这些日子,步骘对其并不吝啬平生所学。
尤其是有关交州的事务,邓艾学习的很快。
如果不是敌我有别,步骘很想要收他当弟子。
步骘心情复杂的主要源头就是刘禅。
这源自于当初的一个赌。
步骘曾说陆逊位卑。
刘禅说就是陆逊手下的败将,到东吴担任的职位都会比步骘要高。
步骘当然不信。
可麋芳之事传来,步骘知道他输了。
“公子想要如何?”
打赌输了,自然到了要付代价的时候。
刘禅看着眼前这位东吴名士,道。
“先生可知,你在我眼里是什么?“
“请公子赐教!“
“先生是仓中之鼠!”
寻常之人听到刘禅这么比喻,早就拂袖而去,可步骘却不同,笑道。
“昔年秦相李斯曾言,宁为仓中鼠,不为厕中鼠。公子以李斯喻我?“
刘禅一笑。
“麋芳、傅士仁等辈也是老鼠,可他们只知道整日钻在厕中,闻屎掘臭,不过一帮宵小之辈。先生却是不同,身负大才,如今身虽微末,终有一展抱负之时。故而,想请先生助我?“
“公子何意?“
刘禅正色,拱手道。
“李斯忌蒙恬,先生惧陆逊。请先生助我啮噬吴国社稷。“
步骘看着眼前的刘禅许久,大笑道。
“天下之大,没想到最知我者不是那些枭雄霸主,却是近在眼前一竖子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