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什么人身边就会染上什么人的习性,江月虽然是富家出身,日常生活却随了沈雁寒非常俭朴,若非必要不会开车出门。
她也不闲,除了偶尔为沈家母女开开车,还负责打理沈氏集团部分产业。并不是说沈雁寒喜欢一个人当几个人用,而是她只允许女性进入集团核心,而江月第一个跟着她,自然也更值得信任。
这么安排还有个好处,就是当沈雁寒不在的时候,江月能顶上去撑一段时间,足够沈雁寒丢下另一边的事务返回来救场了。
母女俩下了车,拖着行李箱走进航站楼,搭上最近的航班,前往无数个日日夜夜令沈雁寒魂牵梦绕的地方——晨曦岛。
晨曦岛还在临岳国境内,但却是特别划出来的区域,因为岛上居住了全世界最繁荣的母系氏族,传言老一代临岳国领导班子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当时晨曦岛岛主给全岛安上临岳国国籍。
如今很少人还记得晨曦岛由母系氏族掌控,知道此处居住了一整个家族的人更少,仅仅在中城几个最有实力的世家聚会时,晚辈们才会偷听到老人提一嘴“浮萍沈家”,为这块少有外人踏足的土地更蒙上一层神秘面纱。
浮萍——好一个浮萍!
因为少男,所以根基不稳,所以叫浮萍!
殊不知她们在这世界上的历史,甚至比临岳国还悠久!
沈雁寒一时赌气离家出走,小人设计只是一方面,更多是无法容忍外界轻视沈家——他们总觉得这群“娘们唧唧”的小女人迟早回归阳刚大男人怀抱,阴阳调和才是正道。
世人只知晨曦岛环境优美、旅游业发达,所以沈雁寒和沈凌薇搭上这趟航班并无多少违和感。
看着窗外机翼逐渐被云层淹没,沈雁寒忽然感到有些惆怅,她离开家乡许多年,也不知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思念本身无法穿透云层抵达彼端,彼端的人同样在想念远在天边的晚辈。
雾霭缭绕的山上、人迹罕至之处,一辆油光锃亮的黑色轿车循着盘山公路层层向上,到了一定高度看见一道栅栏,负责拦截过往车辆。
一般人自驾至此不得再往前进,只有少许身份特殊之人才有资格打开栅栏。
很显然,这辆崭新的黑色轿车就属于“身份特殊”的一部分。车窗摇下,一只泛着古铜光芒的手伸出,指间夹着证件,举在空中纹丝不动。
守在栅栏旁保安亭的魁梧保安走近,看了一眼证件,便朝身后摆摆手,栅栏徐徐往一旁缩起……
沈家宅邸,一进大堂便看见其中到处摆满了餐桌,时不时有人端上刚做好的菜肴。
餐桌周围坐着许许多多姓沈的女人,她们谈笑宴宴,话至情深处拍一下桌面,情节跌宕起伏,引得听者心情也随着说话人的肢体动作七上八下,等故事终于画上句号、浪潮回落时,仍觉意犹未尽。
饭菜看着不算特别精致,却无处不透露厨师的巧思,也让这场聚会更有气氛。
没多久,一名中年女人搀着沈家大姥缓步走到刻意留出来的主位,背后不知名女神的壁画目光幽邃,仿佛正怜惜地望着大姥佝偻的背影,期望能从画中伸出手来,带走老人身上陈年旧伤。
今天正是沈家大姥八十大寿。
据说当年临岳国动荡时分,沈家大姥年纪轻轻,刚继承家族不久,才见了几位老人没几面,就主动在各方面提供支援,成为不可或缺的支持之一。
只是她坚持让晨曦岛独立于纷争之外,不愿当任何一个国家的附属物,谁劝也听不进去。
动荡平息后,那边念在她有功,三番五次派人来游说,承诺只要她松口,给晨曦岛所有居民安上临岳国身份,就在之后的“大清洗”行动中放过沈家。
对于当时疲于应付各国势力招揽的沈家大姥来说,这无疑是个无法拒绝的条件,她只能一口答应,并争取到最大程度的自由。
出于保护的想法,更是为了回报往年恩情,临岳国拼尽全力雪藏晨曦岛,直到二十年前才慢慢将其存在公之于众。
从那以后,晨曦岛正式成为游离在临岳国边缘、但始终无法忽视的神秘角落。
史书对她们的记载寥寥无几,常人视野中也没有哪位女性和沈家有特别明显的联系,可只要有心之人寻觅蛛丝马迹,便会发现古往今来大大小小的历史事件中,总有一股神秘力量插手历史进程,而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同一个地方——晨曦岛。
老人浑浊的双眼见证时代变迁,正因为见的够多,才不愿晚辈们在她的生日宴上搞排场。比起依仗权势享有荣华富贵,她更喜欢坐下来和年轻人们慢慢聊,努力跟上时代潮流。
旁边女人们聊得热火朝天,想起一件新奇事物便趁机拿出来给沈家大姥看看,老太太若有不明白的地方,还会悉心讲解。
“大姥您看这支笔。”一名三十有余的女子从旅行包里拿出一支朴实无华的笔,同桌的人传给沈家大姥,谁都没有看出这支笔有多少玄机。
“问海,你这支黑笔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一人感到疑惑,想拔下笔帽试着写写,上手了才发现没有笔帽。
沈问海笑吟吟地说道:“这笔,在头上按一下就行了!”
对方轻轻一按,熟悉的子弹头便冒出尖来。
她随便拿了本本子划了两下,总觉得少点什么。
这时候有人提出:“既然纸和笔都有了,写句诗如何?”
拿着笔的人恍然大悟,正欲下笔,却犯了难:“写什么好呢?”
“是呀,谁来想两句诗词,好让我们看看问海的笔到底有多大神通!”
话到此处,众人却沉默了,纷纷转向沈家大姥。
年迈的老太太思忖片刻,众人的心也都提到嗓子眼,她们兴奋、紧张、期待……唯独没有恐惧。
老太太长吁口气,悠悠说道:“那就来一句……‘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我活了八十年,见了太多太多,有时候早上醒来,还以为在做梦……”
她看了眼沈问海:“问海这笔,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们自己试,试完就知道了。”
沈问海全程笑眯眯地旁观众人琢磨她带来的黑笔,亡国皇帝的词句从中性笔尖顺畅地流淌出来,笔身微微沉重的感觉令写感意外的舒适。
第一个人试完,惊得合不拢嘴:“这是东国和南瀛那边研发的新产品吗?问海你谈了大单子?”
沈问海摇头笑道:“不,这是我自己厂子里做出来的,有自己的专利。这个礼盒也是我们独立设计的,特地过来送给高博。”
“高博?这不是文都那边分家的孩子吗?她今天也来了?”还没来得及消化前面的信息,又听到沈问海有意推出沈高博,旁人纷纷拉长了脖子,活生生像一群见到新奇玩意的大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