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收拾完毕,家里客厅里摆一桌麻将。这里是大姐二姐小向还有妈四个人凑一桌麻将,父亲看阵春晚,看了戏剧后,早早地就睡了。
另外几个人,汪哥何哥欣欣和林茜四个人就在大卧室里摆了张桌子刁清。这个耍法比扑克来得快,就是三张扑克比大小,人越多,越热闹,林茜看过几个人打,这天,何哥汪哥窜掇她也来赌几把。林茜早就不怎么打麻将了,觉得慢吞吞的,坐得腰酸背痛都还没打两圈,就弄个炉子过来,然后几个人就打开了。
何哥说:“平时我们都打五元,今天林茜是个新手,我们就打一元嘛,打耍的,输也输不到好多。”
不过最高可以往池子里丢五元。何哥把牌洗好,然后让欣欣抬牌。然后何哥就发牌。一个人三张,能拿到三张一样的,就为老大,后面依次是清顺,杂顺,对子,散牌是最小的。开始几把都还比较平淡。这一次,何哥和欣欣俩个较上了劲。两个人都不认输,林茜和汪哥牌撇,每个人先丢一块钱在桌上,林茜和汪哥这盘就只输一块钱。但这盘欣欣的牌拿得好,他是清顺,几个梅花qka,这种牌只要没遇到三张一样的,算是大的了,但何哥是杂顺,就是红桃,梅花,方块都有的顺子。他也以为自己是大的了,就和欣欣往桌子上丢钱,丢了几圈。最后还是何哥虚了,收手。这一圈欣欣赢了几十。
中间还是比较平稳,输赢也不大。有次是林茜拿了三个六,汪哥拿了一对a,何哥拿的是清顺。林茜打牌一般做不来假,拿得好,她就不得丢手,但如果拿得撇,她从来不得打飞机。何谓打飞机?就是明明拿了一手烂牌,还是要假戏真做地往桌子上丢几次钱,让人们摸不清你的虚实。林茜但凡拿了好牌,就坚定不移地往桌子上丢钱。这圈何哥的牌还是算得好的,清顺,点子还比较大。何哥说声:一块。林茜马上跟着说:一块,汪哥因为只有一对大牌,丢了两圈,自己赶紧退出了。就剩下林茜和何哥两个pk了。何哥还要跟,汪哥对何哥说:“何安银,你还要往里头丢啊,去不得了,林茜拿的肯定是好牌,你再往里头丢,只有血本无归的。”欣欣也说:“茜姐的牌可能还是有点好,何哥你看你拚得起不。”何哥说:“这样,我拿五块钱把牌撬开。”两个人往里丢了几圈五块的,何哥拿五块钱开牌。一看,何哥是清顺,林茜是炸弹,三个六。欣欣说何哥:“你那个清顺哪敢紧在那儿拚嘛,是我,早就丢了。少输为赢。”
林茜这圈赢了三十多块钱,高兴得把一把钱往自己面前拢。何哥也不得输不起,说声:“打牌嘛,就是打个高兴,我想往里头多丢几把,反正我包包头的钱还给得起。”这话一说几个人都笑,都晓得二姐平时是把何哥的钱管得很牢的,工资全交,他另外在乡里奖金也不多,遇到当个班主任发点补贴,他就阴到揣起来用作赌资。有几次输到没得钱了,半夜三更跑到欣欣楼底下喊:“向小红快借点钱给我,我还要去捞转来。”欣欣把这个底给他透了,大家都晓得他是个怕老婆的,所以都笑起来。
后来几个人越打越有劲,直打到近十二点了。四个人里面三归一。何哥欣欣和林茜都输了。汪哥一个人赢。林茜输了近两百,何哥输得不多,输了几十块钱,欣欣输得最多。正在这时,欣欣摸出一张十元的,带着哭腔说:“我就这十块钱了,输完了我就不来了。二天再有哪个喊我打牌,我就说我是疯子,我再打我就把我的这个手砍下来。”说得几个人马上停止打牌,面面相觑,作不得声。欣欣声音越来越大,骂道:“我这辈子就怪那个林跃渊嘛,她是我的克星,她把我弄到疯人院里头去,那比监狱还恼火得嘛,她弄得我不得好,你们看哪天把我惹毛了,我砍他几个来摆起。”这话都是哭着骂的,几个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大姐刘锦进来了,冲着几个人骂道:“你们不晓得他输不起啊,紧还想赢人家的钱,哪个赢了,把钱给我拿出来。”那边妈还不晓得咋回事,二姐刘敏赶紧一把把妈推到另外一个寝室里,把门管了,不要妈听到欣欣的哭骂声。幸好父亲一早睡了,这出戏他根本没听到。听大姐一骂,大姐夫汪哥把赢来的钱都拿出来交到大姐手上说:“都在这儿了。”大姐把这几百块钱赶紧塞到欣欣手里,这时向小红进来了,冲着欣欣吼道:“走,快回去了。不要在这儿乱闹。”这欣欣看到小向手里拿了盒麻将,家里的麻将小些,小向就把自家大些的麻将拿过来了。欣欣冲小向吼道:“你还拿到麻将做啥子呢,不要了,我再也不沾这些了。”小向不理他,过来拉了他往外走,欣欣又说道:“你拿到也好,二天我死了,你就给我烧盒麻将上坟。”
好不容易闹腾的人走了,林茜和大姐却睡不着了。二姐和何哥回去了。大姐对林茜说:“这个娃咋个这么没用呢,就是输了吗,也是一家人,肉烂了在锅里嘛。有啥子嘛,不是给他哪个计较,他借我们八千块钱买房子,借了几年我们哪个喊他给利息了。”
清早林茜说了妈两句:“你成天不要净想着喊我们给欣欣买这样买那样,他回娘屋要送啥子东西你都要给他考虑到。他啥子好处都得了,还要骂你。你看你从来没管过我给哪个送礼这些事,我不得骂你,还要给你送东西回来看你。”
妈阴着脸说:“你不要说我了呢。昨天为啥子事你们把他惹到了嘛?”
林茜回一句说:“还不是他输了钱,心头不安逸了,就又哭又骂的。输不起的人,也在这个屋头,都让着他搞惯了,汪哥赢了钱,大姐跟着跑进来喊汪哥把赢的钱还给他了。”
妈最听不得哪个说她儿子的不是,这次说了句:“他那次发疯还不是为了钱啊。反正你们汪哥这些钱也多,不得给他两个计较。”
林茜只好不说话了,说了真话妈反而不安逸她得很,她觉得所有人都该让到这个儿子。宠爱过分的人在社会上处理平衡问题的能力就很差。他遇到啥事不是想办法解决,只是找到父母亲闹,只要一闹,你就要给他好处费,这种儿子有什么意思。林茜就想幸好自己不是那个被惯坏的人,什么都能够自力更生地解决。
吃过早饭林茜和妈一路带着张涵往欣欣那边走,初一按惯例是欣欣请客。林茜被动地与这些亲戚吃了几年年饭,后来好多年就干脆过了春节才回去,不想应酬。连着吃几天油大的下来,林茜就觉得脾胃遭不住了。三十在母亲家吃,初一在欣欣家,初二在二姐家,初三妈又请客。
一边走,一边妈就对林茜说她担心欣欣他们买汽车,说是她一个同学的儿子,那个媳妇天天晚上出去打牌,儿子开个车子去接媳妇回来,这晚上走官渠堰边上,结果把车开到河里去了,儿子逃出来了,媳妇淹死了。这媳妇家是农村的,就跑到这家来闹,说是你们故意把女子淹死了,要把这家的两套房子拿来赔偿损失。单位领导就来调解,这家人说我们是农村的,不讲道理,就要房子。结果两套房子给给女家屋里才了事了。这同学现在没得地方住了,紧想快点找个老汉有地方住房子。林茜就问:“那个儿又咋个了呢?”
妈回答说:“那个儿完全疯了,一个车子把一家人都毁了。我就在想喊你们欣欣不要买车子,万一出了事不得了。那个小红也是一种到尖不齐的样子,在我面前念了几次,说是有个车子好开回娘屋。她那个娘屋有啥子不得了的,一个妈跑了几十年了,这才回来。”
林茜想自己还没在妈面前说小红妈跑了又回来的事,妈咋个晓得了呢,就问她:“你咋个晓得她妈又跑回来了呢?”
妈就说:“我咋个不晓得呢,国庆过后小红的生,不是请我和你爸还有敏姐他们还有老子都要他们屋里吃饭,我一上楼,就看到有个老娘子在楼梯那,我问她‘你找哪个?’她说:‘我找我的女。’结果她就进欣欣的屋了,我就晓得了嘛。那天还有小向的么婶,我看那个么婶理都不咋理她。”林茜应道:“就是,你跑了三十多年了,又回来了,是我啊,有本事跑再咋个死到外头都不回来了。”妈也说:“就是,这种妈,娃娃都不管,等娃娃就象野地里长大了,她又跑回来喊人家供她来了,哪个见得嘛,听欣欣说过两回,过年团年,媳妇喊着她骂,她也受得下那个气。听说是她手杆整断了,完全挣不到钱,连垃圾都捡不到了,只有跑回来,厚着脸皮过嘛。”一个女人混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太没有脸面了。
林茜自己到是不想买车,张涵经常说的是妈你买个车嘛,把我搭到金县去。林茜心想买个车做啥子嘛,本来自己不喜欢把自己搞成个司机,开着什么车哪至于就高人一等吗走路或乘车都是绿色出行,还节约钱了,但人家欣欣要买,自己哪好干涉呢?何哥还说这个小红学了车也好,自己去开个野的,每个月也可以多挣点钱。林茜想小红哪有那个心啊,在这个家里,她想着自己就是来沾光的,本来父母也不停地给他们拿钱,等着用钱就是了。她没想到的是,有为才有位,一个人要想人看得上你,你自己一定要把自己的本分尽到,成天只想到闲耍一辈子,那种人是长久不了的。人生就象马拉松,你只是前面四十年出了力,后来几十年就只闲起,就等于这辈子的马拉松只跑了一半。后半辈子完全就是吃闲饭了。福不要享早了。越耍就越出格了。
后来走到小红家里几个人就打牌。
几个人正打得起劲,小红在喊大家都把牌收拾了,开饭了。这个小红做饭还是做得过得去的,几样凉菜,她把鸡脚的骨头都剔下来的,然后再加野山椒拌上,拌了一晚上,当然也就入味了,大家一上桌子,三两下这个凉拌鸡脚就吃得见底了。还拌了个大盘鸡,这个小红做菜还是舍得用料,不是那种小碟子就打发人的。还烧了个摩芋烧鸭,腊菜若干。大家在吃时,小红还在厨房里忙,老子就喊她:“向师付,这么多菜可以了,桌子上都摆不下了,你还在吵啥子。”小红应道:“你们快吃,一会儿冷了。我再炒个蒜苔炒肉,还烧个鱼就对了。”这天老子来了,秦姑爹一般不来应酬,他自己说的是就喜欢自己在屋里弄点小菜就是了,他吃不惯大鱼大肉,他偶尔见到林茜就要教育一番,如何简单生活,寿命才能长久,喊林茜把萝卜籽还有白菜,番茄合在一起熬水喝,这样对身体大有好处。林茜吃了几天,把人吃得都要东倒西歪了。林茜和老子大姐二姐几个人坐在一起,秦老二和汪哥何哥一些男客坐一桌。林茜问老子说:“秦姑爹硬是只吃素啊?一点肉都不吃啊?”
老子回答道:“他主要吃点素菜,天天他都要吃我们自己做的豆花,他就说我做的豆花好吃,天天都要我做,豆花吃了,把豆渣都要吃了。每天再弄几样小菜,他不咋个吃肉,紧说肉吃了不好,他不是还看了些哪个辟谷一个月,一点粮都不沾,人家说可以活两百多岁。”
这时秦姑爹的二媳妇林巧月在一旁说:“我们老汉钻到牛角尖头去了,他一天这不吃那不吃,营养都没得,咋个得长寿嘛,不过,他在吃保健品上舍得花钱得很,每个月都不晓得要花好多钱在保健品上。我给他说,你把平时的饮食吃得全面点,还需要啥子保健品啊。”
老子就说:“各人的习惯,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性格,我管不到他,也不管他。这阵他不是把我们新房子的窗子都折来丢了,说是窗子关到不健康,我给他两个闹了一回,后来他才没把我寝室的窗子折了,他只折他的那间屋的窗子,他都恨不得要住到山洞里头去了。紧说这城市里头污染,晓得他哪天得不得真的跑到山上去住去了。”
一席话,把众人都惹笑了。林茜就说:“哪那么多污染,你们金县城里也没得大工厂,污染啥嘛。就象我们明阳,大型化工厂这些有污染的企业都不准修在城市附近,我觉得我们明阳空气质量是很好的,比起省城汽车都少了好多,我就最不喜欢到省城去,去一次我就觉得空气里都是汽油味道,不坐车头都晕了。”
这桌上就大姐刘锦是省城的,听了这话就说:“我们那儿就是人太多了,晓得前些年人还少些,现在外来人口越来越多,随便哪里都净见着人,我就喜欢我们金县,回来随便在公园里走一下,人都少得多,我回来心情就好。老汪还说年年都是跟着我回来过年的,没到他们那家去过年,我说我退休了的话,一分钟都不想呆,我马上就回金县。”
老子这样说了一句:“我也不喜欢到你们那个大地方去,我觉得你们那儿空气都是臭的,回来在我们这儿吗,空气新鲜得多嘛。”
妈这时插话说道:“人家大城市还是好,子女读书,就业在大城市发展前途更大嘛。我说刘锦你就要经常到汪家屋里去走动一下,你是那家屋里的媳妇,你不把你的责任尽到,于理说不过去,啥子事情不要任性,你看你们小学那个乔老师,多早就离了婚,后来也没遇到合式的,一辈子孤独得很,子女也没得一个。”
大姐说了句:“人家一个人生活还自由些哩。”这时,那桌的秦老二过来敬酒,这秦老二性格很活跃,长得帅,按林茜老汉的说法是长得象美国总统***。母亲一直就比较偏爱老二,林茜家中请客一般妈都会请老二,不请老大。
老二过来一个一个挨着喊过:“锦姐、敏姐、茜姐,大家都有哈,妈吗,我就不专门招呼了哈,这儿都是比我高一级的,兄弟祝你们春节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都把杯子举起来,”话还没说完,张涵在旁边站起来,端着装了饮料的杯子叫道:“秦二爸,干杯。”
这一下,把大家都惹笑了。张涵喜欢秦二爸,这个秦二爸朗声说道:“就是,还有张涵、蓉蓉都快乐都干杯!”
大家都站起来,举起杯子喝了一口,秦老二说:“这样嘛,我干了,你们随意。”老子说了他一句:“你还是少喝点,那个白酒喝多了伤身。”秦老二答应到:“好,我已经少喝好多了,妈你就放宽心,你们秦老二身体好得很,喝点酒对健康有好处。”又转过头对大姐说:“锦姐,汪哥在单位上硬是吃得开啊,我每次在么爹屋头喝的酒都不是些相因酒,再咋个说这些酒都是正宗的响当当的牌子货。二天我们秦伟找工作的话要来找下汪哥帮忙哈。”
大姐微笑着回答说:“现在找工作哪还兴关系嘛,都是公开招聘,再咋个说,你的资历要够才得行的嘛。”
于是秦老二又说了:“哪些啊,人家好多好单位都不对外公开招聘,都是把名额留着给有关系的人的,就看你关系到不到位。如果需要送礼,你说一声,我们拿几万块钱给你去送就是了。”大姐连忙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