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来西湖梅庄,主要目的有几个。
一为了学琴,二为偷师,三为查问,四为地牢关的那位。
学琴是真心的,拜师礼很丰厚,态度很端正,进展很顺利。
偷师虽然不地道,但为了成全大我,只好牺牲他人的一丢丢小我,是不是这么说的来着?
其实还是参照为主,他又不会用人家的武功为非作歹,是吧。
黑白子的玄天指,黄钟公的七弦无形剑法,都最先摸清。
而后是秃笔翁醉酒挥毫泼墨时,为他当场演示了一把剑法入书法,剑意合写意,以书道入剑道的妙理。
不过,还比不上风清扬的留字,那老先生已经将剑法神意融入字里,更胜一筹。
最后是丹青生,这位以的画已经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其实不弱于唐伯虎,但限于其魔教出身,多数不署名的作品在同好之间流转,而不闻于当世。
他把剑法融入画笔,以剑意勾勒氛围,拟人拟物都是剑招,一副成图,便是一路剑法形象展示。
普通人看到的是二维静态,需要丰富的经验和强大想象力,才能进一步推演。
陆泽直接映入识海,以神观之,那画活了过来,活灵活现的为他演示种种精妙变化。
再加上黑白子棋艺剑法的心诀妙要,四位宗师级高手为他的武功增砖添瓦。
如此一来,极大提高了陆泽总结龙虎、朝阳两路剑法剑意的工作,在与四人切磋学艺的同时,也将一招招剑法融会剑意,凝成一字或一画。
陆道爷学东西,那真是不耻下问,态度好的不得了。
四位老宅男眼高于顶,平日里难得与外人交流,好不容易来了个天才学生,还兜里有掏不完的好东西,简直跟过年一样的高兴,浑然忘了自己本职工作是干嘛滴。
双方关系一日亲密过一日,许多情况不知不觉的套出来。
但都没有陆泽想要的,梅庄四友是真的啥也不清楚。
于是他把精力都放在了第四项工作。
调理地下铁牢内的前任魔教教主,任我行。
陆道爷不会直接杀了四位新朋友,下去释放任我行,没那个必要。
他也不会偷偷潜入,东方不败用来关前任教主的地方,你猜有多少机关?
他甚至都不想跟任我行见面,只想设法利用这位大佬,帮自己达成目的。
方法简单也复杂,琴声。
一般情况下,琴声无法穿透厚厚的地层,何况还有铁板浇注的墙壁。
但定向震动可以。
陆泽以真气催动琴声,在琴曲弹奏间隙,将特定的音符和音阶以特定振幅传入地面,朝着以黄钟公房间为起点,面向西湖的大概范围发散。
数次试探之后,终于延伸到超过百丈的位置。
这里涉及到极其复杂的算计,比如震波遇到空洞时的反馈,遇到致密金属结构时的变化,都需要陆泽借助修炼时自身对声波的感应,五音对五脏、五感、五气的影响,归纳总结,再辅以神识,成为一门奇异的探测手段。
他也是初学乍练,开始时并不顺利,定向发送的震波抵达那座铁牢时,断断续续不成曲调。
再说关在此地十几年的任我行,在黑暗潮湿憋闷的环境中如此之久,居然没有疯掉,堪称人间奇迹。
要知道,普通人关三天小黑屋都受不了,他是十几年……
被关着闲来无事,他除了琢磨自己“吸星大法”弊端的问题,也一直没放弃寻找脱困的办法。
手上百炼钢的镣铐和鸡蛋粗的钢链弄不断,六面铁壁厚重坚固,挖不开,怒急了以浑厚内功拍打锤击,弄出些印子来,没卵用。
一天天的,他的六识被无意间增强,除却视力之外,听觉、嗅觉、感觉、触觉都大幅提升。
便是此等条件下,但陆泽真气定向激发的琴音波动冲击铁牢,仅仅是微弱的节律,任我行也很快反应过来。
是人为制造的动静!
他大喜若狂,十几年来头一次。
同时也忐忑不安,怕只是一时的巧合。
结果这声音连续几天都有,开始凌乱无序,后来渐渐成了曲子。
任我行一听就懂。
他是武学大宗师的级别,天赋惊人,琴棋书画武学谋略无不是上上之选。
仅看从小为任盈盈打下的基础,便能让十八岁的小姑娘达到一流水准,琴艺更是能调养内息,《笑傲江湖》那么难的曲子,黄钟公都得先练练,她拿来就弹。
厉害吧?
厉害的很!
也因为精通琴艺,任我行一旦听懂陆泽的琴曲,顿时受不了,这跟劈柴砍树也没强多少,简直乱七八糟。
莫非是黄钟公那老东西在教徒弟?
这么笨的徒弟,不赶紧一巴掌拍死,留着气死活人啊。
不过气闷之后,任我行忽然心有所悟,对方琴声能传来,自己能否也回传?
他这些年来,早已通过四守卫进出的规律动静,大概判断所处方位,此时更依琴声为向导,运功敲打铁牢墙壁,将节律音符产生震动,往远处传播。
然后正在弹琴的陆泽,放开到极致的神识,收到了回音。
“我真是天才!”
陆道爷毫不吝惜的夸赞自己,这等于是另开一门新武学啊。
人肉探地雷达,就问你服不服,帅不帅吧。
不过他没有马上回应。
任我行这种大枭雄,同时也是顶级的政客,心中压根没有所谓的信任二字,对谁都保持怀疑,对一切让人和物都是审视的眼光看待。
你上杆子的跟他套近乎,只会得到虚假的应付,乃至算计、出卖。
他假装没听到对方回音,用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把《高山》弹的能入耳,然后再进一步学《流水》,同时也与黄钟公反复解读《笑傲江湖》,推敲每一个音节的指法和技巧。
黄钟公精通多种乐器,洞箫吹得也不差,两人勉强配合得来,但离着能听还早。
他们也不着急,权当闭门清修,道友切磋技艺,正是得其所哉。
一晃快一个月,任我行都急的嘴角起泡,忽然听到上方传来的琴曲发生了变化。
不是“高山流水”,也不是他听过的任何一种古曲名曲,而是新的、前所未有的节奏单音,单调而乏味。
任教主是计谋入脑的人,第一反应就是其中必有文章。
他仔细感知,细心体会,凝神思索,苦苦钻研。
十几年黑牢的作用体现出来,他能专心致志干一件事,不比禅定功夫差哪里。
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忽然一天,他蓦地醒悟,那单音不是曲调,而是字。
四音代表一字,三组代表一段,中间有重复的,顺序下来是一篇文章。
他几乎下意识的想起了“三字经”,忐忑不安又无比热切的试着往上符合。
对上了!
上面的某个人,用特定的琴声震波,向他传递了一本特殊编码的《三字经》!
任我行大为惊奇,也为之震撼。
什么样的天才能想到这一手,堪称开创性的新发明。
不过惊喜之后,任教主又开始习惯性的怀疑,这真是专门为了我而做的么?
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阴谋,目的何在?
他心中一瞬间转过百八十个念头,好的没几种。
猜不出,就试探。
于是任我行也按照对方演示的震波字码,叮叮当当敲打铁壁,回传信息。
先是几句《三字经》片段,后提出问题:“你是何人?”
陆泽仍然没搭理他,并很快又转而以琴音搞起了《千字文》。
这两件创举,他都向黄钟公说明了用意。
“琴能养神,亦能开智,蒙童单是口诵文章未必入心,若是能以琴曲弹奏,可直入意境,好处数之不尽。”
黄钟公恍然大悟,顿时佩服不已。
“老弟的创举可谓开前所未有之先河,此事务必让老夫参与一手,造福天下苍生的大功德啊,哈哈哈……”
关键能发挥他的强项,学以致用,妙哉。
所以,整个文字音律化的工作能迅速展开,不是陆泽一个人的功劳,黄钟公是出了很大力气的。
待到《三字经》、《百家姓》全部编完,琴曲谱写审定之后,陆泽署名守和与黄钟公,传回道门,并将手书的编码说明奉送。
道门自古以来就研究此类杂学秘技,经陆泽提议和设想,他们开始尝试制造发报机。
别意外,华夏自古研究电学几千年,从金文甲骨文的字形,到先秦墨家,再到后来无数大科学家对电的阐释也研究,资料丰富翔实,传承有序,到清末就有了成体系的电学电力成果,但是么……
明代道士有条件有技术,不费多大力气就作出实验型有线电报实物,并试验成功。
但离着应用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这且不提。
总之,陆泽学琴编曲玩的开心,任我行已经急躁的快要爆炸,对进来探视的黑白子一通发作,弄得那厮莫名其妙。
不过任教主也忽然醒悟,凭什么人家要回应他,他才是等待被救援的人啊。
思维转变,办法立刻就来。
任我行阴阴一笑,在新一次的琴音对话时,开始向外传递他的奇功口诀。
《吸星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