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莫延迟架着刘开文走到阶梯拐角处时,赵一慧向着下面挥手唤道:“堂叔!”
老头站在灯台旁,也伸出左手挥了挥,转身面对貔貅,抚摸着它的头顶,念道:“你也守了快两千年了,该休息了!”
他左手环住貔貅的头部,逆时针转动了一圈,便抬头看向室顶。
郝有富奇怪地瞧向老头上方,只见室顶开始掉下碎石,大喊:“不好!要塌了。”
赵一慧和张小刀见此情景想跑下阶梯,却被刀疤一手一个钳制住。
郝有富也被莫延迟的另一只手给扼住了脖子。
碎石之后,从顶端喷出无数股黑水,如飞瀑一般而下。
赵一慧眼看着老人的身影被遮入水幕之中,挣扎不出刀疤的铁腕,泪水溢满脸庞:“堂叔!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墓室陷入一片黑暗。
记忆中的青涩少年曾脚踩草鞋、肩扛鸟枪,跟着族中兄弟在少城公园立下出师血誓。少年弯腰对送行的他道:“等我杀光鬼子回来,就请你去李老板的小雅菜馆!”
彼时的他不舍亲人离去,拉了拉牵着他小手的长衫青年问道:“他们会平安回来吗?”
青年弯腰回答他:“作为亲人,我希望他们平安归来;作为国人,我希望他们杀死更多的敌人。”
如今,记忆中一张张年青热血的面孔都已不复存在,莫延迟喟然长叹道:“他叫闵开悦!”
一阵滂沱黑雨之后,老人、灯台、石碑、石棺都已化作黑泥。
莫延迟急道:“快走!自毁机关启动后,合金门会自动关闭锁死,将无法再打开。”
郝有富反问道:“你咋知道?”
“因为那是莫家修的。”
郝有富终于明白为啥门上的密码有洋文了。
刀疤跪地,朝着墓室内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冲上拐角。郝有富几人跟在其后,爬上阶梯后,见金属门已开始关闭,尚留一人宽的缝隙。
刀疤扑向前去,卡在门间,两手用力抵在门上。
郝有富、赵一慧、张小刀陆续钻进门内,用肩膀抵住大门。
门上的密码转轮胡乱地转动着,看得人眼花缭乱。
张小刀扫过乱转的字母和数字,疑惑地定睛一看,瞳孔猛然一缩。
刀疤抵住大门的手被压得弯曲,贴向胸前,满脸通红、青筋绽现的他嘶吼着:“快!”
一股来自金属门的强大推力将他和抵住门的三人弹了出去,渐渐合上了缝隙。
郝有富犹不死心地站起身,冲向金属门,使劲推门,却无法推开,眼瞧着缝隙越来越小,他爆发出一阵吼声。
“咔……吱……”
一阵阵怪声从门缝传来。
他分神看向门缝,吓了一跳,往后退出数步。
……
“刘哥还没醒吗?”
“没呐!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我熬了鸡汤。”
“小耙还会熬鸡汤啊?真贤惠。有没有多的一口?”
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闲话着家常,这是刘开文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温馨。
小耙?
他猛然睁开眼,入眼是一个陌生的环境,简单的小房间被布置得很朴素。想起什么,他隔着衣服摸了摸,东西还在,取下吊坠,看着手心里的黑石,黑石顶端被打出一个小洞,穿过了一根红绳。默默把黑石挂回脖子上,他出神地看向窗外。
“醒啦!”
郝有富推门查看,见刘开文正躺在床上发神,便走去坐在床边,替他整理盖在身上的薄毯子。
“这是哪里?”
郝有富笑着回答:“小耙的院子。我们从洋房回来,合计了下,不能再住在王叔那里了。不然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商量什么都麻烦。再说了,我们多少人啊!都挤你那屋,像话嘛?我都多久没睡过床了。”
刘开文被他逗得一笑:“是你自己不睡床的,可别赖我。我可是自愿打地铺,把床让给你俩了。”
郝有富哀怨地看着他:“谁能敌过刀子的降龙十八腿啊!”
刘开文坐起身来:“都住过来了?”
“嗯啊”,郝有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刀疤叔都从旅馆搬过来了。以后我叔来了,也住这儿了。”
“一慧呢?”
“我给姨祖留了一套。”
“他呢?”
“谁?”
“莫延迟。”
郝有富盯着他,疑惑地问:“你知道啊?”
刘开文摸了摸头上的纱布,皱眉道:“恍惚中听到他声音了。”
“哦”,郝有富脸色有些奇怪,似乎想说什么,几次张嘴又合上,最后才说:“我们走出那栋洋房后,他就离开了。”
刘开文知道郝有富藏不住心事,装作不在乎地“哦”了一声。
倒是郝有富坐那里憋不住了,忸怩半天,问道:“我咋觉得他特别在意你呢?只要你出事,他就会‘嗖’得出现。唉,你知道我进这院子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刘开文摇摇头。
“我把犄角旮旯都翻了一遍,就怕下面藏着神龟。”
刘开文失笑道:“不至于。”
“你是没瞧见他见你躺在棺材板上面的时候,那个脾气暴得,就像换了一个人。”
“可能我们对他们的计划来说很重要吧。”
郝有富摸着下巴上的青胡渣,琢磨道:“你是没瞧见铁棺里的东西,难怪又是铁棺又是黑石,还有镇魂铃……”
刘开文听着郝有富的低语,垂下了眼眸。
“我发现你的胡子长得挺快的。”
刘开文的插话打断了郝有富絮絮叨叨的描述,摸了把下巴,郝有富乐呵呵道:“没办法,天生的!我叔说这是真男人的表现。”
“你叔说你小时候身体不好,爱生病,脸大虚胖?”
郝有富皱眉道:“可不是嘛!脸大个矮,所以小名叫墩子。”
“后来怎么身体变好了?”
“我小时候乱吃东西,有一次吃坏肚子了,发烧烧了三天。退烧后,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后来日子没那么苦,就长高了。”
“郝哥,刘哥醒了吗?”门口站着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孩,只是身带残疾,个子显得有些矮小。
“他醒了。给我也来一碗,我也补补。你别拿啊,让刀子动手。”
看着男孩一拐一拐地离开,刘开文问:“他就是耙子?”
“嗯,可好的孩子,可惜了!”
“对了,石函里的东西呢?”
“你不是晕着吗?姨祖就带回去研究了。”
想起耙子的祖父,刘开文突然想到什么,对郝有富说道:“耙子的祖父和闵家大叔提到过一个共同的地方。耙子的先祖为避难去过那里,闵家大叔辞去报社工作后,也携家去了那里。”
郝有富点头回应:“而且我们当初被莫延迟救起来的地方也在那里。”
刘开文想了想:“雅县和眉县有什么联系呢?”
“山姑子下山,只余两户凌”,刘开文联想到凌淼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刀子端来两碗鸡汤,分给两人,自己拉过一张小凳子坐在床前。
“刘哥,阳阳来了。”
刘开文点点头,继续喝着鸡汤。
“刘哥、郝哥!”
刘阳阳进门招呼着大家。
张小刀拉来一张凳子,让刘阳阳坐下。
刘阳阳一坐下就说道:“刘哥想得不错。自打你们进了洋房,就有一辆白色面包车围着洋房外面跑过三次。车里有五个男人,年纪三十左右,没有什么显眼的特征,穿着打扮很平常,没有一个戴墨镜。活动中心关门后,那车又绕过去一次,半夜一点左右,那车又去了,还从上面下来三个人,翻墙进了活动中心,之后除了你们,就没有人出来了。”
郝有富诧异地问道:“三个人?没出来去哪里了?”
“我也奇怪啊!还真没人看到他们三人出来。除此之外,有一个行人也很奇怪。”
“行人?”
“对!个子不高、身材苗条、皮肤特白、眼睛特大、长得特水灵,不知道是男是女,穿着白衬衣和白休闲裤,从你们进去后,到半夜一点,也出现过三次,不过都没靠近活动中心。”
郝有富一听,碗都端不住了,鸡汤洒了一地。
“他回来了!怎么不来找我们呢?”
刘开文继续问道:“面包车能查到吗?”
“查了,偷的,车已经还回去了。那车主还自己乐呢!”
张小刀叹了叹:“只有等姨祖的线索了。阳阳说的那三个人到底去哪里了呢?那门不是不能打开了吗?”
刘开文想起那间抓痕累累的暗室,只怕已成了那三人的归宿,出手的不外乎是他们。
“唉?不对啊!阳阳,你的人就没看到一个戴墨镜的人吗?”
“戴墨镜的?真没有!我还特意嘱咐他们,一定要看清楚人的特征,尤其是戴没戴墨镜。”
张小刀纳闷了,那个人是怎么钻出来的?
见大家精神萎靡起来,刘开文笑着说:“我们住到耙子这里,晚上大家一起吃顿好的吧!房费是谁给的?”
见张小刀指了指郝有富,他拍着郝有富称赞道:“有富,大方得都不像你了!”
郝有富被拍回了神,挠挠头:“我那损失费全填里面去了,今晚吃饭你们要让着我!”
“行!吃什么?”
“肯定是吃火锅啊!”
“阳阳,把你那些小兄弟也叫上。我们感谢感谢大家!”
“要得!”
一时间,房里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院外,一个西服少年站在门前,听着里面谈笑声,敲响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