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一空牵着张钢铁潜行暗处,小心翼翼地避开守卫与巡逻兵,张钢铁暗自思量,以钱一空的身手,想躲开别人的目光可谓轻而易举,为什么走得如此小心?而且他大可以把自己扛在肩上更加便利,为什么要牵着自己的手缓慢步行?不过让他带走倒是对沈城有利,只是自己还要多费脑细胞逃跑。
很快就彻底出了蒙古大营,又走了片刻,只见路边一棵树上拴着两匹马,钱一空这才松开了张钢铁的手。
“上马。”
“你要带我去哪里?”
张钢铁问道。
“三寸谷。”
钱一空答道。
“去三寸谷干什么?”
张钢铁一震,难道他准备对困在谷中的群豪动手?
“去瞧一瞧沈伯义死了没有。”
钱一空说话间已经跳上了马。
张钢铁心想自己果然猜对了,他也明白当天钱一空之所以被赫启宏打退是因为体力不够用了,要不然没那么容易,如果现在返回谷中,群豪饿得没有力气,谁也不是钱一空的对手。
“你辛辛苦苦定的计,怎么自己坏自己的事?”
张钢铁迟疑着不肯上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自己走。
“你明明没有嫁人,胡编一套假话,真以为能唬得了我么?”
难怪他不怕传染牵自己的手,果然给他想明白了。
“你再不走让蒙古人发现可就追出来了。”
钱一空催道。
张钢铁心想与其在此充当王炸拖累沈闹,不如先跟钱一空走了再伺机逃跑,假使这次自己无能为力让钱一空得了逞,月儿小主,牺牲你一人拯救一座城,你就是沈城的英雌,全城的人都会感激你的,想到这里,张钢铁跳上了马,向三寸谷而去。
奔行百里,天色大亮,钱一空渐行渐慢,忽然停了下来,在马上四下打量,找到了一处凹坑,张钢铁见他盯着凹坑看半晌,心里又打起了鼓,空爷,天这么冷,你要是有什么想法,至少得找个暖和的地方吧?
钱一空指了指那处凹坑。
“已经赶了数个时辰,让马儿歇一歇,你去…出个恭。”
钱一空说完转过了脸。
张钢铁自然知道出恭是什么意思,不过看钱一空的架势,不知道他心里憋着什么坏,我蹲下来出恭让你偷看吗?老变态!
“我现在不想出恭。”
才不让你奸计得逞。
钱一空转过脸来。
“你从昨夜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出恭,怎么不想?快去快去。”
钱一空说完又把脸转了过去。
他到底想干什么?张钢铁不解,随即注意到钱一空坐在马上很不自然,身体微微扭动,反而更像是尿急憋了很久的样子,张钢铁忽然想到他转过来时脸上多多少少带点红晕,有点像大姑娘害羞的样子,说一句就转过去。等等,张钢铁仔细回想钱一空牵自己的手逃出来时的场景,再回想钱一空骑马奔行的姿势以及他说话的神态,没有一丁点钱一空的样子不说,反而像极了某个热衷于偷溜的小主,张钢铁的心里忽然升起个大胆的猜想。
“出大恭还是小恭?”
张钢铁试探问道。
“小。”
钱一空没有回头,但他的回答却更可疑,你怎么知道月儿小主要出大恭还是小恭?张钢铁走进凹坑宽衣解带蹲下身,这已经不是张钢铁第一次替小主蹲着出恭了,早已轻车熟路,只见钱一空自始至终没向这边看一眼。
出完恭继续上马奔行,张钢铁在后面仔细观察钱一空,一直觉得少点什么,却又说不出,走了数里终于想了起来。
“细语箫在何处?”
钱一空对沈清月图谋不轨时细语箫一直别在他的腰间,此时却没了。
“被我送回沈城了。”
钱一空答道。
“你是月儿小主吧?”
张钢铁终于终于终于确定了。
钱一空一把拉住座驾,缓缓转过了头。
“大笨蛋,你才看出来么?”
沈清月这才细细分说,原来她出灵后一直奔在前头,晓星、晚星虽然紧追不舍,但始终追不上,可是奔到第二天傍晚时沈清月忽然失去力气倒地不起,正是褚不败下梦幽幽之时,因此被晓星、晚星带了回来,后来钱一空喂了解药,沈清月才恢复了意识,等她们赶回来正是蒙古军修养之时,沈清月这才知道张钢铁报的信全是真的,满腹后悔自责,正想回城谢罪,忽然看见一个营帐中走出一个灵来,正是钱一空,三灵赶忙躲起来,只见钱一空径直进了城,很大可能是去刺探军情,沈清月当即上了钱一空的身,通过调取钱一空的记忆知道了一切,原来钱一空当初在沈城一口废弃已久的井里发现了地下河,褚不败和那十五人就是从那里进去的,沈清月当即将细语箫包起来藏在地下河出口处,让晓星、晚星回去报信,沈闹得以拿到细语箫、召唤赤裙鸩、揪出十五人扭转战局,沈清月则留下救了张钢铁出来。
“咱们就这么走了?”
张钢铁有些不放心。
“你我现在都不在自己的身体里,武功尽失,回去又能如何?再说有细语箫在,元兵必败无疑。”
沈清月对赤裙鸩充满了信心,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依仁台不愿投降,于是沈闹指挥赤裙鸩攻了一波,只用了一刻钟,蒙古军便中毒死了几千人,这毒鸟是碰不得杀不得躲不过,为了保下大军,依仁台只能自刎以谢,手下千户、百户、十户纷纷视死如归,场面颇为凄楚感人,此刻的蒙古军已经在一个临时万户的带领下陆续撤军。
“希望如你所愿。”
此刻好像解救三寸谷更加要紧了,看着眼前钱一空的皮囊,张钢铁似乎又有了主意,东风便是天助?这才叫天助,不怪钱一空百密一疏,只因这出灵术是钱一空无意中发明的,除了沈清月外没有教给任何人,才吃了这一系列暗亏。
“现在该我问你了,本小主清清白白,你为何要那般诋毁于我?”
沈清月掐起了腰,自然是质问张钢铁为什么要说她嫁了人,还染上花柳。
“我要不这么说,你现在就不是清清白白了。”
这你还不懂吗?
“哼!”
沈清月岂能不懂?
“念在你绞尽脑汁救了本小主的份上,将你以往对本小主所有的冒犯与不敬一笔勾销了。”
她嫣然一笑,只不过笑在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不但不好看,多多少少还有点反胃。
“你总是借用我的身子,除了爹和兄长之外,你是第一个碰触我身子的男人,日后你的话若是传出去没人娶我,你须…你…你可不能不管我。”
沈清月的脸又红了,但这次没有把脸转过去,她知道张钢铁在她身体里出不来,刚才让张钢铁替她出恭时还稍微有点难为情,此时两人间的芥蒂一经消除,在她心里已经将张钢铁当做最最亲密之人,其实从她下意识拉着张钢铁的手逃跑时就已经表现出来了,虽然两个人的年纪相差很大,但她才不是那么拘泥世俗之人,回想起来张钢铁的许多言论都深得她心哩。
“你和那个朱先生的关系不是很好么?”
张钢铁随口一问,但在沈清月听来张钢铁像是在争风吃醋。
“若不是清月轩憋闷无聊,他能见到我么?正如你所言,他只是一个小骗子,他故意在我爹门前讲故事是为了吸引我爹的注意接近我,继而依附沈城有所作为,野心大得很呢,我稍微给些好脸色,他便以为我对他有意,可真好玩。”
原来张钢铁看见的亲密互动是沈清月在戏弄朱元璋,得亏朱元璋聪明,要是敢越界只怕人早没了。
“月儿小主几时变得这么聪明了?”
张钢铁竟然忘了自己也是从沈清月的记忆中看出来的。
“以后不许称呼小主,像爹、娘、兄长一样叫我月儿。”
沈清月霸气说完打马便走,张钢铁的记忆一下子跳回到了这个夏天,沈清月第一次见到张钢铁怒不可遏,大呼月儿也是你叫的?小主也是你叫的?短短数月,两人虽然没有多少交流,但心灵间的交互却胜过了万语千言,语言本就是最低级的情感传输方式,不过沈清月的改观张钢铁却很头疼,她还不知道张钢铁用美人计骗陈不风的事,知道了想必她会打死张钢铁。
第三日,到了五排山附近,远远看见万余骑,都是汉人装束,也不知是何方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