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国营商店,一个鸡蛋要七分钱,但供不应求,黑市上,则卖到了一毛三一个。
野鸭蛋个头比鸡蛋要大,口感还要好一点,甜而不腥。
按照营养成分来说,野鸭蛋胆固醇低点,但卵磷脂还高点,生长发育期的孩子吃了,还更有益处呢。
张扬打算收一些,给唐雪薇和三丫补充营养,改善生活,另外则倒腾到黑市去。
张扬打算卖一毛钱一个,那肯定不愁销路。
给孩子们的收购价,五分钱一个。
如果张扬往城里贩一百個野鸭蛋,约莫五块钱的利润。
五块钱,当下对一般人来说很可观。
但比着做麻糖的利益来说就微乎其微了。
张扬之所以要干,主要想带一带包括赖皮在内的这帮穷哥们,帮他们度过难关。
眼下,村里不少人都快要断炊了,根本没钱买糖油盐火柴这些生活必需品。
眼下四月份正是野鸭子的第一个产蛋季,长约四五百米的芦苇荡栖居了上百只野鸭子,很好找。
这些孩子一人半天都能摸十个鸡蛋,那就是五毛钱,比壮劳力一个整工还能赚钱。
肥猪肉七毛五一斤,五毛钱能买六两肥膘肉,一家人半个月吃的猪油就有了,他们能不干吗?!
搞黄鳝也在张扬的计划之列。
这年头不打农药不用化肥,河边沟渠边黄鳝又多又肥,简直成了黄鳝大仙了。
只不过现在才四月份,天气还有点凉,黄鳝有冒头的,但比较少,搞起来费时费力。
还需要等天气再热一点才好搞。
“哥,我们现在就去搞吧,干嘛等明清早啊,反正饿得睡不着。”张赖皮迫不及待。
“那不行,你还在长身体呢,必须得按时睡觉。”
“那你睡吧,我现在就去搞。”
“不行!先说话,你哪怕搞了,我也不要啊。现在天色太暗,啥都看不清,咱又没有手电筒,万一淹着了,太危险了。”
张扬安全意识还是比较强的,不会让这些孩子单独下水。
“哥,可是,我饿啊!”
张扬拿了半张杂面饼,在锅上擦了擦几遍残留的油渍,轻叹一声:“吃吧,吃了睡觉。”
“哥,你真好,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赖皮大口吞咽着杂面饼,噎得直伸脖子,眼泪汪汪。
“明天你就叫这几个人一起过来捡野鸭蛋,狗蛋、黑娃、金钟……”
张扬点的这些名字,都是前世帮过他,而且家境比较困难的小伙伴。
……
次日,一大早。
天色蒙蒙亮,村庄还在沉睡,看天光,估计还不到五点呢,张扬就被赖皮给摇醒了。
“哥,走,搞野鸭蛋去啊!我都准备好篓子和麦壳了!”
“行,搞起!”张扬伸了个懒腰,飞快地起床。
捡野鸭蛋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但最好不要摆在明面上。
有些事就是这样,不上称四两,一上称那就是千斤。
虽然他有魏淑芳怀孕的把柄,但能苟着就先苟着,最好不要激化矛盾。
现在当务之急是赚一笔钱,改善家里的状况,让唐雪薇和肚子里的孩子吃好喝好。
其他一切都要让步。
张扬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照照。
小伙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还挺精神的。
一身腱子肉,六块腹肌,血气方刚。
说也好玩,张扬重生以后,虽然吃得不怎么好,但焦虑失眠完全都没了,这两天醒来,精神状态都很不错。
“呜呜呜!~”
正拿小剪刀修剪胡子,黑金却不请自来,先舔了舔张扬的手,冲张扬疯狂地摇尾巴。
然后扒拉着放在鸡窝上面的苞谷渣,满脸讨好咧着嘴笑,呜呜地叫着,似乎在说,主银,给我点吃的。
想吃,却不偷吃,非要获得许可不可。真懂事呢!
这苞谷渣已经全部晾干了,本来是用来喂鸡喂猪的,张扬也不会吝啬。
张扬倒了半脸盆包谷渣,又倒了些水泡上,黑金立刻好像猪一样开吃。
“哥,你咋起那么早?我煮饭给你吃!”
爹娘还没起床,三丫倒是先起床了,洗了把脸就去烧饭,然后还要打猪草。
她的脸庞还是那般消瘦,却多了点神采,不再像往日那般心事重重。
早饭无非是红薯粥、窝头就咸菜什么的。
张扬道:“三丫,别弄这些了,你做点白面烙饼,蒸点槐花,搞点蒜泥辣椒油,再煮七个红糖鸡蛋。”
这样安排,营养很均衡,吃个两三月,估计唐雪薇和家人也就不会营养不良了。
“你要给嫂子送去是吧,好。”三丫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不配吃鸡蛋。
“你吃俩,你嫂子吃俩,爹娘和我,一人一个。”
张扬看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张赖皮,无奈地道:“再加赖皮一个,一共八个!”
“哥,伱真好!”
张赖皮呲牙笑了起来,他偶尔也能摸到鸟蛋生吃,这可是红糖煮蛋啊!
“哥,我不用吃的,而且,家里就只剩下七个鸡蛋了。”三丫轻声道。
“就只剩下七个鸡蛋了?我倒没注意。”张扬嘬嘬牙花子。
这年头以集体经济、计划经济为纲,许多牲口都不让养了。
也不是不让养,而是养了算生产队、林场、农场的……总之是集体的,不算个人的。
社员养猪,都要统购统销给大队,大队再交给肉联厂或者供销社,不准私自宰杀,交的猪可以算工分。
鸡,允许私养,鸡蛋和肉,都可以自己吃,不过,要在一定数目之内。
比如清河公社的规定就是三只,超过三只,那就要割资本主义尾巴,给没收了,还要批评教育。
因此,各家各户的鸡蛋,都很有限。
“那就全部煮了。以后,咱家不会缺蛋吃。”
“另外,你把那罐猪油渣带到学校,中午吃。”张扬施施然地走了。
出了村,来到河堤上。
只见狗蛋、黑娃、金钟几个半大小伙子都提着竹篓,翘首以盼。
“扬哥,咋整,你说吧!”
“就靠你带兄弟们发财了!”
哥几个立刻把张扬围了起来,一脸“我们要干大事了”的兴奋之色,七嘴八舌地嚷嚷着。
张扬目光缓缓扫过他们的脸庞,有点欣喜,有点感慨。
这些小伙伴,此刻虽然都又黑又瘦,但眼睛却亮晶晶的,有着年轻人特有的生机和活力。
前世,他们大多都庸庸碌碌地过了一辈子,真正实现阶层跃升的,一个都没有。
有的去干煤矿,年纪轻轻就得了矽肺,天天都要吸氧苟延残喘,干活都没力气;
有的去城里捡破烂,高温天气还用架子车拉着几百斤的废品,得了脑溢血中风,在轮椅上度过下半生;
有的一辈子都窝在河湾村,靠打灰拎瓦刀勉强维持温饱,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整日被老婆孩子嫌弃窝囊没本事……
混得最好的高金钟,也不过在县城开了个小小的包子铺,买了一套老破小罢了。
命运从来没有眷顾过他们。
但是他们都很厚道,很重感情,张扬意志消沉的那几年,他们经常到张扬家帮忙,照顾二老。
张扬爹娘去世,都是他们扶灵抬棺,甚至张扬外出闯荡的时候,他们都借钱给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