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脸色震惊。
唐雪薇和夏小兰对视了一眼，都感觉不敢自信。
刚刚周晴突然跑到知青点，说张扬发了疯，无缘无故打了她和叶文化，让他们过来拉架。
可怎么变成叶文化教唆张扬偷东西不成殴打张扬呢！
叶文化一心想回城，平时特别喜欢积极表现，怎么可能去偷东西！
“不是这样的，你们别听他瞎说！”
叶文化慌乱站起身来，惶急地摆着手：“我，我没有……是张扬说要和我商量回城指标的事儿，但突然，无缘无故地，就打我！”
狗蛋奶奶迈着一双小脚上前，激动地嚷嚷：“叶知青，你说张扬无缘无故打你，我老婆子第一个不信！”
“扬娃子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打小就老实善良，平时最喜欢帮衬孤寡老人，待人接物也讲道理，咋的可能突然打人！我老婆子虽然有眼病，但看人一向很准！”
“反倒是你，去年我看你没鞋穿，可怜兮兮的，还给你补鞋子，送你鞋垫子，没想到，你竟然教唆张扬这个好孩子犯错误！算我老婆子瞎了眼，看错你了！”
叶文化：##￥@@@？！！
周晴：？！
这俩人两脸懵逼。
张扬啥时候和老实善良沾边了？！
他犯错误，还用得着我们教唆！
他不教唆不腐蚀我们就不错了！
知青和社员平时相处不说彼此仇视吧，但也可以说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知青们嫌弃社员们没文化，粗俗，老土。
社员们嫌弃知青们，少爷小姐脾气，不干活光吃粮食，还劲劲儿的，挺傲气。
因此，张扬在社员们中间已经洗刷了二流子的恶名，并获得大家的好感与支持，并没有人告诉叶文化和周晴。
他们根本不知道张扬已经今非昔比，占据了舆论优势。
作为孤寡老人，狗蛋奶奶平时谨小慎微的，谁也不得罪，在村里无论啥事从来不出头不发表意见。
此刻竟然站出来替张扬说话，那就太有公信力太有说服力了。
大家仔细打量，只见叶文化头发油光水滑，一丝不苟，还三七偏分造型，人模狗样的，骚情得不行。
而张扬肚子上两个清晰的42码的大鞋印，头发乱蓬蓬的，还有那委屈愤怒的表情。
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刚刚的悲惨遭遇！
至于周晴脸上的伤痕，则被人有意无意的忽视了。
但就是有人深究，张扬也有话说，他们俩个打我一个，难道还不允许我还手吗？
几個社员顿时被狗蛋奶一番话搞得怒火中烧，深恶痛绝地看着叶文化，骂骂咧咧起来。
“啥？！叶文化竟然想让张扬帮忙偷东西！？”
“这也太不像话了！”
“就这，还知青呢！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吧！”
这年头偷集体的东西，那可是被千夫所指的。
往大里说，那都是破坏生产罪，可以判刑的，大家怎么可能不愤怒呢！
“扬娃子啊，你看你胸口这两个大脚印子！大爷我看到，我心疼我难受啊！”
光明大爷心疼得眼泪汪汪的，一拍大腿，嚷嚷道：“扬娃子啊，大爷知道你想学好，不愿意打架。”
“但是，伱也不能任由坏分子欺负你，不还手啊。你要敢于斗争，善于斗争啊！”
叶文化百口莫辩，带着哭腔喊：“我没有！明明是他张扬先打我的……”
低头一看，肚子上的脚印，被张扬清理得干干净净，顿时哑口无言。
妈的，这下真是裤裆里落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周晴气得娇躯禁不住地哆嗦着，粉脸通红，双眼含着眼泪，梗着脖子，嗓音又尖又利地喊道：“我亲眼看到，就是张扬先打叶文化，然后还打了我的脸！”
她指着自己肿起来多高的脸颊：“你们看看，我这脸，就是张扬打的，肿得跟气蛤蟆似得，现在还没下去呢！”
“现在，他又颠倒白黑，往叶文化身上泼脏水，玷污优秀知青的纯洁形象！”
“而你们，又凭什么仅凭张扬的一面之词就冤枉叶文化！”
周晴声眼泪狂飙，情绪非常激动，嘶力竭地喊着：
“呜呜呜呜！你们太欺负人了！你们这是破坏知青下乡的政策！”
“这件事，你们要不给我一个交代，不重重地惩罚张扬，我就不活了！”
她一手拿着个镢头比着自己的脖子，一手咬牙切齿地指着众人：
“我要去公社，去县知青办告你们！你们都是帮凶，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女人三件法宝，一哭二闹三上吊，周晴一下子全部使全乎了，buff叠满了属于是。
见周晴这么情绪激动，还拿着镢头比比划划，要死要活的，大家一时间，都被震住了。
“周知青，把镢头放下，咱有话好好说不成吗，别激动。”高建设柔和了语气规劝。
高建设还是不懂女人，他越恳求，态度越柔和，周晴越来劲越激动。
“不活了！我太委屈了！”
周晴要死要活的，张牙舞爪的，镢头刃都要把脖颈的嫩皮给划破了，看上去挺吓人。
叶文化也来劲了，满血复活，摆事实讲道理，力证自己绝对没有想偷东西。
“啪！“
金凤婶子寻个空当好像一头雌豹般蹿出来，冷不防，狠狠一巴掌呼在周晴脸上，把她拍翻在地。
周晴还没来得及哭，金凤婶子就叉着腰，指着周晴的鼻子，扯着嗓子大吼道：
“周晴你个白门子，小嘴叭叭的说个没完没了！好像你们受了多大屈似的！”
“叶文化没偷过我们家自留地的红薯吗？你没捋过生产队的黄豆烧着吃吗？”
“你还有脸哭？有脸寻死觅活？！把泪给我憋回去！”
提起这茬，大家也都反应过来了，是啊，叶文化和周晴俩人也有前科，一样也小偷小摸过啊！
唉？！为啥要加个“一样也”，没错，人家张扬是偷过，但现在不是学好了吗？
金凤婶子雷霆出击，斗争的态势瞬间扭转，几个社员也纷纷指责叶文化俩人起来。
“是啊，周晴，你们激动啥？你们没偷过吗？！怎么就冤枉你们了？！”
“你们也太过分了，平时上工偷奸耍滑也就是了，怎么能偷集体的生产物质！”
“人家张扬不答应，你还打人！你还拿着锄头，你这是想杀人吗？”
作为身经百战的农村老娘们，金凤婶子最懂寻死觅活这一套，你就不能怕她，就不能惯着。
她把镢头往周晴手里一塞：“周晴你要想死，那就死吧……”
周晴恨得咬牙切齿，目眦欲裂，瞪瞪张扬，又瞪瞪金凤婶子，又瞪瞪众人，浑身颤抖，泪如雨下：“你们，你们别逼我，你们再逼我，我真死给你们看！”
叶文化鼻翼一张一缩的，呼哧呼哧地喘气，好像刚刚犁了十亩地的老黄牛一样。
叶文化和周晴此刻被欺负得属实有点惨，的确委屈。
但清楚叶文化二人人身轨迹的张扬，对这俩人并没有丝毫同情和心软。
他们这个年代最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者，任何时候都不吃亏。
运动中，他们口号喊得最响，表忠心最积极，斗人欺负人最狠最凶最不留情。
回城工作后，他们又善于请客送礼，溜须拍马，欺上瞒下，占据重要岗位，利用权力该赚的不该赚的都赚，盆满钵满，把子女都送到国外。
退休后，他们拿着比别人工资都高几倍的退休金，大早上篮球场跳广场舞外放声音惊得四邻不安，地铁上打骂年轻人不让座，重拳出击，等生病了，也不消停，一天上万的icu里一住就是几年，还骂年轻人躺平不奋斗。
张扬记得，几十年后，叶文化是在领导岗位上退下来，当时谁都以为他平安着陆了，但退休十年后，又因为孙女在网上大肆炫富大放厥词辱骂网友，又被送进去了。
被孙女大义灭亲了属于是。
周晴比较平凡，没有走上重要岗位，但也在全国出了名，不过是恶名。
她带着孙女在景区排队时插队，还大骂制止他们的游客，被网友曝光，因为脸色特别狰狞，而被做成了表情包甚至车贴，进而红遍全国，毒流量吃到饱。
在张扬看来，叶文化周晴属于畏威而不怀德的典型。
其实，张扬之前也示好了，甚至唐雪薇还分给他们油渣、鸭蛋吃，但，然并卵啊。
对这种人，不需要讲什么道德，只能恶人必须恶人磨，打到他们服气为止。
面对周晴外强中干的威胁，金凤婶子抱着肩膀，阴阳怪气地道：“哼，你要想死，那就快点！你往脖子划拉吧，我要眨一下眼，算我输！你这属于，对了，那叫啥，自知理亏，自绝于人民！”
有那么一刻，高建设紧张得手心冒汗，怕周晴一冲动拿镢头自杀了。
但周晴哪里真会寻死啊。
她就是摆摆姿态罢了。
她还想着回城当工人当干部呢，还想吃香的喝辣的穿的确良穿白球鞋呢，还想找个帅哥谈恋爱住筒子楼呢。
金凤婶子也是善于斗争的，一伸手把镢头夺走了，把周晴拉了起来，缓和了语气劝道：“我的傻妹子，你激动啥呢。现在是叶知青教唆殴打张扬的问题，和你有啥关系啊。你寻死觅活的，犯得着么！”
高建设闻弦歌知雅意，立刻将战火引到叶文明身上：“叶文明，你立刻给张扬道歉！”
脑海中闪过前世诸多老戏骨的身影，这一刻，张扬也宛若影帝附体。
他眼神中带着三分委屈四分凄然五分痛楚的复杂情绪，摇头苦笑道：“算了，不要道歉了，苍蝇不叮无缝蛋，我也不怪他。”
“虽然我决定痛改前非，但毕竟之前就是一个二流子，给他留下了我可以和他同流合污的恶劣印象。”
“只是……我已经幡然醒悟了，让我偷窃集体财物，臣妾，哦，不，我真的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