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怎么可能啊!张扬一个二流子,哪里有接触何主任的机会!
张扬毫不迟疑地道:“我没有偷集体的野鸭子!”
魏长庚顿时急了:“这野鸭子,就是魏启明他们在你家鸡窝里找到的,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狡辩!这是是抗拒组织审查!”
魏启明大声嚷嚷:“何主任,您别听这个二流子的,这野鸭子,确实是我们在张扬家里找到的!好几个民兵都看到了呢!”
几个魏家后生一起点头附和。
光明大爷道:“这几只野鸭子,是我给张扬的,不是张扬偷的!”
魏长庚怒气冲冲地道:“那也是张扬让你偷的,张扬是主犯,你是胁从,你们是团伙作案,有组织有预谋,罪加一等!”
“领导,俺冤枉啊!”
光明大爷三分憨厚四分郁闷六分无辜地道:“俺没有偷野鸭子,俺只是在俺家自留地捡了几个野鸭蛋。”
“当时我还以为是俺家鸡下的,又是旺蛋,就拿回家让俺家老母鸡孵出来了。”
“没想到是几只小野鸭,还天天在俺家吃东西,赶都赶不走。”
“俺又天天照顾牲口,住在牲口棚,没时间照看,就让张扬替俺先养着,心想着养大了,就放回集体河湾去……”
魏长庚气得脸都绿了:“高光明,你胡球屌扯啥呢!你这话,骗鬼都不信,还拿来骗人?!”
他指着周晴,道:“周晴,昨天晚上你去河湾闲逛,是不是看到张扬偷野鸭子了?”
魏驼子那天晚上示爱后回家,除开让爹娘找媒人提亲,还说了周晴在河湾的发现。
所以,魏长庚觉得可以让周晴作证!
周晴也是善于察言观色的,虽然不太确定,但她能看出来何长隆似乎倾向于张扬。
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摇摇头,道:“我那天晚上去河湾了,但没看到张扬。”
“我举报,魏长庚因为张扬和他女儿的婚事闹掰了,就对张扬怀恨在心,以我的回城指标为要挟,想让我污蔑张扬,冤枉好人!但我坚定滴拒绝了!”
“你说啥,我冤枉好人?那天晚上启光明明说你们看见了啊,混账……”魏长庚惊怒交加。
何长隆却冷着脸喝道:“乱弹琴,把所有人都给我放了!”
“啥?放人?!”魏长庚魏启明都麻了,一脸的不情愿。
“咋的,我说话不好使了是吗?还要我亲自去放人?你们不想干了是不是!”何长隆勃然大怒。
魏启明吓得不轻,连忙带领魏家的后生们给大家解开绳子。
唐雪薇也被放了出来,眼泪汪汪的,快步跑到了张扬跟前,紧紧地握着张扬的手,就不松开了。
张扬温柔地道:“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何长隆握着光明大爷的手,微笑道:“光明大爷我可是认识的,那是咱们公社的老先进了!”
“你和张扬同志这种大公无私,维护集体资产的精神,值得每一個人学习啊!”
魏长庚:?!
事有蹊跷啊!
今天想凭借野鸭子的事儿拿捏张扬怕是不行了。
他忙弯着腰笑着找补:“何主任说的在理,这可能是一场误会,是我工作上疏忽了,工作方式简单粗暴了,我向张扬向大家道歉,大家赶紧散了吧!”
“何主任,咱们进队部聊吧!”
有几个社员已经散了,这时,张扬大喝一声:“社员们,都别走!”
伱侥幸逃过一劫,就回去烧高香吧,咋还没完没了了,魏长庚拧着眉头,瞪着张扬:“张扬,你还有啥事儿明天说不行,不要影响何主任工作!”
何主任则微笑道:“张扬同志,你是不是还有啥事和大家说呢!”
“没错!”
张扬高声道:“河湾村芦苇荡的野鸭子野鸭蛋都是集体的。”
“这些年,魏长庚你家人几乎每天都去捡野鸭子野鸭蛋,说卖给供销社了,钱当成集体统筹收入。可大家见过一分钱吗?”
“你之前不是说有账本吗?那我要求这笔账目公开,你们捡了多少野鸭蛋,捉了多少野鸭子,卖了多少钱,总要有个说法!”
高建设等年轻人,一脸兴奋,拳头都捏紧了。
张扬的反攻开始了!
心底对张扬也很敬佩,张扬太勇了,让他们在公社领导跟前这么硬气地说话,他们可不敢。
“你要求账目公开?你算个什么玩意,一个二流子也有资格要求账目公开!”
魏启明顿时急眼了,指着张扬的鼻子大声嚷嚷,吃鸭子吃鸭蛋,也有他一份呢。
魏长庚一听这话就知道坏菜了,狠狠瞪了一眼魏启明:“你少说两句中不中,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魏启明还不明就里,一脸蠢而不萌地道:“队长,我这话说错了,咱们大队啥时候账目公开过啊?有这个规矩吗?”
魏长庚被他气得翻了个白眼,差点没晕过去。
“魏长庚同志,难道你们大队从来没有账目公开过?”何长隆怒形于色,盯着魏长庚质问。
魏长庚额头沁出冷汗,支支吾吾地道:“公,公开过,只不过生产任务比较重,大家都比较忙,比较少罢了……”
“人民公社是人民的公社,充分发挥广大社员的积极性,民主办队是‘农业六十条’的规定!”
何长隆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道:“生产重大事情由社员大会决定,社员大会至少每月开一次,大队长要向社员大会作工作报告,并要听取社员的意见,生产和管理都必须坚持民主原则!”
“生产队队长、会计和其他管理人员等由社员大会选举产生,不称职者社员大会可以罢免!”【注1】
“怎么?你不做公开,是想把魏庄大队变成你的一言堂,还是你要当魏庄的大地主、土皇帝?!”
这话简直重过千钧,魏长庚哪里承受得住,吓得腿都软了,慌忙道:“何主任,我可不敢呐!是我工作经验不足,疏忽了,大意了……”
何长隆冷笑道:“有账目吗?!有账目就拿出来看看嘛!”
人群中,大队会计、魏长庚的侄媳妇张娴,俏生生地走上前,有点表现的意思,道:“何主任,我是大队会计张娴,关于野鸭子,我们有账目哩!”
张娴上过小学,是大队小学的老师,兼任大队会计,负责记录账目。
野鸭子的事儿,魏家专门开过会,为了防止社员闹事,还是决定做一套账目,以备不测。这下,不是用上了吗?
“那你就拿过来!”何长隆道。
“好嘞。”
张娴扭着小腰,走进队部,打开木柜子,拿出一个硬壳账本翻开一页,出来交给了何长隆,甜甜地笑道:“何主任,您请过目。”
她想卖弄风情讨好何长隆来着,奈何何长隆心里只有工作和程方妮,她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高留根高建设等人对视了一眼,有点小失望。
魏长庚这老小子真狡猾,竟然真做了账,这下张扬第一枪可能打偏了。
“混账!”
何长隆看了几眼,脸色就不太好看,就把账本重重地摔在了魏长庚脸上。
硬壳本子砸在脸上生疼生疼,封面的一角还戳进眼里了,魏长庚疼得眼泪顿时就出来了。
【注1】引用自华中师大硕士学位论文《生产队:公社时期农村的基层单位——基于吉林省北老壕村的阐解》作者:刘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