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的道路两旁,茶肆酒铺林立,南来北往的人流络绎不绝。
熙熙攘攘的人群,总会带来些特别的话题,今日酒肆最大的谈资便是襄阳蔡家出了位驴公子。
上首一名老者,在众人的围观下,更是将故事说的有模有样。话说那驴公子本姓蔡,乃襄阳城富贵人,突然就在昨日于樊城外的大道上驴叫不止。
传说乃是受荆楚的巫族妖邪所惑,以至于被那老驴精上身。
酒肆下有商贩,有旅客,听那老翁说的有鼻子有眼,虽然不甚相信,但也各自心里多了几分小心。人群中,一名坐在拐角独自饮着茶水的青年,似乎对这个故事并不感兴趣,因为他的目光总是频频往江面上看。
每逢码头有舟船靠岸,他都要分神仔细去观察,眼看太阳已经西下,到了晚间,舟渡便不会再行。
见他虽是不动,但饮水的频率逐渐增加,对面原本只听着热闹的少年忽然注意到他,悄然迈步走来,少年循着青年的目光看看,却什么也不曾瞧见。
“这位大兄莫非是在等襄阳的来人?”少年唇红齿白,倒是让人不排斥。
青年看他一眼,没有多说,依旧盯着舟船,而这艘船上人下来后,青年忽然笑了笑,撇眼少年,“你若是无事,有件事想托你相助。”
稍微迟疑,少年不答反问,“何事?”
“你也瞧见那老翁在酒肆内已经说道有两个时辰,来回就是那些事。大家伙也没个清醒的,他说甚便是什么吗?左右他说的是此处大道上昨日发生的事,若是质疑他的言语,如何不能让他眼下在道左寻个人问问?”
少年听罢眸光微亮,饶有兴致的打量青年一眼,嘴角也挂起笑容,“听他这般来回颠倒的说,我早便有些不耐。这主意倒是有些意思。”
说着少年径直上前,对着那位正在滔滔不绝的老者发起难来。
原本只有一处声音的酒肆瞬间也变得哄闹起来,总有些好事的人,喜欢煽风点火,人群中也觉着听得无趣的,迅速蛊惑起其邻座,唆使老者去道上自证清白。
此处酒肆的喧闹,自然也引起道路上不少人的注意,正赶上舟船下客,一时间道路上竟围的全是人。
迫于无奈,老者为了以后能继续在酒肆赚取营生,只得硬着头皮去道上问询。
而他一走,自然连带众人全部跟着出去,如此动静显然也吸引其道中路人的注意。于是大伙都围过来,将老者圈在中央,又听他在那囫囵说会话。末了才提起昨日这大道上,发生的驴叫逸闻。
听他述说,不论知道还是不知道昨日情况的人都跟着乐呵起来。顿时大道上洋溢起快活的气氛。
不过,人群中刚从舟船上下来的一名青年却是面色已经阴沉的要滴出水来。猛然扒拉起身前的众人,青年不管不顾的撞进人群中央,恶狠狠的盯着老翁。
“老东西,是谁让你在此地胡言乱语的!”
盯着来人,老者也是记忆迷糊,总觉得在哪见过此人,“我所说的正是昨日发生的人,那蔡家的驴公子的确当街便嘶叫起来。”
“我去恁的!”抬脚直接将老者踹倒在地,蔡勋怒目圆睁,“那人正是乃翁!”手指老者,蔡勋怒叱,“若再让乃翁听到你在此处风言风语,小心我宰了你!”
当场围观众人纷纷退避,俨然是被蔡勋这疯狂的举动惊吓到。
那老者少说有近六十的高龄,却被这蔡家子不顾尊老,一脚踹翻在地。如此暴行,俨然已经超出当下大汉子民对正常人的认知。
而此时,蔡勋腰间挂着宝剑,又见众人只盯着他看,似乎还心有怨怼。
连日来的怒火从心底烧起,“噌”的一声抽出利剑,横扫劈砍,“都给乃翁让开!”众人愈发退让,而议论声也愈发嘈杂。
正在蔡勋焦躁时,忽然瞧见人群外一青年拄着腰刀就静静站在那里。瞬间,他眼眸喷火,当即大喝一声,“竖子!你竟然还敢回来!”
原以为已经拿不住梁甫的蔡勋,此时当真是又气又喜,提着利剑就朝他冲过去。
昨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这竖子欺辱,今日他提利剑前来,就是要将这个贼卒子击杀,以震慑在族中声望愈高的蔡和。
利剑在手,蔡勋所过之处,人皆避让。数息,他便已经立在梁甫面前。
“竖子,我还以为你胆小跑了,只后悔没抓住你。没曾想,你竟是自己送上门来。”拎着剑,蔡勋阴鸷冷笑。
“妖邪,昨日我已经将你驱逐出去,没想到你竟然还敢附身!”盯着蔡勋,梁甫大声说道。
而原本周围还想凑过去看热闹的人群,忽然迅速散开很远,就连方才被踹倒在地的老翁,此时也一瘸一拐躲进酒肆内。
“我就说吧,这驴妖定是又附身了!”
“希望这位壮士能制服妖邪。”
面露冷笑,蔡勋今日必须要将这贼卒子当场击杀,方才能解昨日仇恨。届时,谣言不攻自破。
对面,梁甫此时也不多话,手轻轻拿住刀柄,盯着蔡勋,等待时机。
利剑在手,蔡勋岂会胆怯,当场挺剑直接刺了上去。
“砰!”
一声脆响,蔡勋手中利剑直接飞出,而后眼前刀光一闪,颈脖一阵刺痛,鲜血喷涌而出。
当场身死!
片刻安静后,大道上瞬间爆发起热烈的欢呼声,纷纷庆贺梁甫为大家斩杀妖邪。
突然,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头老驴,正是昨日那头,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梁甫。此时他还哪有二话,当场上前将老驴一并杀死。
至此,近两日襄樊盛行的妖邪之说旋即破灭。
--------------
建安中,战乱连年,州郡异象频出。有襄阳蔡家子,本为富贵人,忽一日作驴鸣于道中,路人大惊,争相避让。幸遇大将军甫,乃越众,独身痛殴之,妖邪遂去,其人还复如常。翌日,此子与城外忽复癫狂,伤人无数,百姓争逃。当此时,甫乃至,宛若神灵,不避凶邪,恶斗妖物数十合,斩杀之。自此荆襄安宁,时人称其神。时过境迁,真伪难寻,其中详略,皆自樊城乡里一亭父。--《搜神记.荆襄异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