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昨晚你返回军营时,他还与我说,往后大家跟着大郎你,大概都能发迹。可是今晨你往中军领赏时,外面送来一份书信,说是从他家乡来的。接着,他看完那书信后,便说什么都立即要走!”
慌慌张张冲击龚都的军帐,好不容易被梁甫安抚下来的龚仲,此时说话还是有些焦急。
“如此说来,大概是他那封乡书起的作用。”冷静分析,梁甫并没有急着去劝,而是继续了解情况,“龚大兄,可晓得这张大是何处人士?”
“我也不甚清楚。”龚都此时也犯了难,“前年曹操麾下大将攻江夏北部,夺下数县。当时曹操屠城的名声犹在,于是江夏的百姓都往荆州腹地逃难。张大便是那时我在难民中发现的一名儿郎,见他机敏沉稳便纳入营地。”
叹了口气,龚都同样惆怅,“现在他到底还是要走。”
梁甫没有回应,只是看向龚仲,而龚仲也说出自己对张大的印象,“俺知道的与兄长其实差不多,只是这许久接触下来,俺也晓得他大约是个寒门出身。这年头能断文识字的,也该是有家世的。”
“那这张大估计便是江夏某个宗族的分支,当初由荆州北边来逃难,也大约是想借道往南去的。原本想来也是准备在军中搏一份前程,却不料家中传来意外。”
看眼龚仲,“张大此人现在何处?”
“便在营帐内收拾衣物这便要脱军离去!”龚仲也是心急,“以眼下局面,他想脱籍出营恐怕是极难的!”
“走!领我去看看他。”说着梁甫直接站起来,跟着龚仲一道往外走。
如今他刚有属于自己的部曲,就遇到脱籍出营的事,让外人看了,还以为他梁甫不能服众呢。
所以,梁甫必须要当面向张大询问清楚情况。几人出了庐舍,还没到目标营帐,便迎面撞上正挎着包袱,向庐舍走来的张大。
“龚大兄,梁司马。”梁甫成为假军司马的消息,上午龚都一得到消息便通知了所有人,此时张大自然也是知道的。
“张大,既知道我已是假军司马,而你偏偏又要在此时离营。如此传扬出去,让大伙怎么看我?”梁甫盯着张大直接便问。
而张大此人也是敏锐汉子,又岂能不晓得这其中的巧合,当下只能苦脸来说,“其实这几趟跟在梁司马你的身边,我已经明显感觉到,司马你是个厉害人物。便是昨夜我还与二郎说过,往后司马若真能带着大伙,咱兄弟们的日子绝对有奔头。“
面露苦涩,“只是清晨家中传来书信,实在是情况紧急。容不得我再耽搁,所以必须要立即收拾行囊返回江夏。”
见梁甫只是盯着自己也不追问,张大只能叹息一声,老实答道:“其实我本名不是张大,当初从江夏北逃难过来,路上防止留下恶名,所以用张大这个称呼代替着。其实俺家是江夏的没落家族,我名唤张南,家翁因为一身勇武受黄府君看中,召为督军,如今在夏口值守。”
眉梢微挑,张南的出身和梁甫想的差不多,能够这般年轻就能稳妥处事的,一定自幼受过家中长辈的教导。
“可是夏口出了甚么大事?”眼眸微眯,梁甫直觉江夏应该出事了,“毕竟你先前既然是愿意留在军中,自然是有属于自己的一番打算的,而今忽然便说要走。难不成江夏出了兵争?”
与张南说话的同时,梁甫忽然想起来,倘若现在黄祖还是江夏太守,那么孙权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要进攻江夏了。毕竟,历史上,黄祖战死江夏后,才有公子刘琦驻守江夏的后续事。
意外看着梁甫,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张南还是点点头,“江夏送来书信说,江东孙权率大军陈列江面,此番恐怕是准备大举进攻江夏,不破黄府君誓不罢休。”
“你家人召你回去?”梁甫再问。
悲伤摇头,张南却是情绪忽然有些激动起来,“当年我年轻气盛不听阿翁言语,一意孤行要去北方闯荡。如今甚么名声也没有,若再不能回夏口协助阿翁,南羞愧为人子!”
说着张南便拱手要下拜,却被梁甫伸手一把托住。抬头看眼梁甫,张南此时已经有些焦急,“司马,今日某是一定要走的!”
说着,张南忽然后退一步,想拉开距离再拜别。
“张大!”盯着张南,梁甫猛然拔高声音,“你且冷静一下!我梁甫当然也晓得,大丈夫立于人世间该守忠孝,可你眼下只一味的想要返回江夏,却是丝毫没有稳妥的安排。便是让你回了江夏,又能有何裨益?能为伱家阿翁稍微扭转半分局势吗?”
突然遭梁甫震喝,张南也一时无措。
“所以说你眼下要思量清楚。”梁甫这才又凝声来劝,“到底是你一人此刻匆忙回返有用,还是聚拢三五同伴一起回去更有益处。”直视张南投来的眼神,梁甫也不避讳,“大丈夫既投身从军,不能保家,谈何卫国!
你若是信得过某,且稍等征询一番。若有同志袍泽,我们便一同去,若无同志袍泽,我梁甫随你一起返回江夏。那孙权是如何欺凌你家阿翁的,我便带你怎么打回去!”
至此,原本嘈杂的辎重营也已安静的没有其他言论。百余名儿郎,早便围拢过来,望着人群中央的梁甫。
环顾众人,梁甫也深吸一口气,“诸位袍泽,想必方才你们也听个大概。与咱们朝夕相处许久的江夏人,张南、张大郎。如今家中出了事端,那江东军屡屡犯境,已然危及张大郎的家人。此处,我非强求大家,既是从军,便各有各的理想。
而某既然身为司马,就该对咱们每一位儿郎都交出心来。眼下,我决定与张南一道返乡,助他一臂之力。诸位若也有此念头的,便与我等一起。但话也说在前头,若是有人不愿去,我也丝毫不会怪罪!”
“既是袍泽,焉有离弃的道理!”当场,龚仲第一個站出来,“俺跟你去!”
“俺们也去!”
一时间,整个营地应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