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队伍的第一站目的地是汉梁郡。

    这是要斜斜地横穿过秦岭的。

    顺着一条河流谷地中的羊肠小道走，两边俱是峭壁陡崖和原始深林，猿啼狼嚎，凶鸟鸣唳，若不是一支队伍从此经过，无疑极有可能会遭遇围攻。

    路越来越不好走了。

    有时河谷被淹，羊肠小道通上了悬崖峭壁中，像飘荡在峭壁上的一根细带子，路面很窄，人牵着马走，需要特别小心翼翼，尤其遇到弯曲狭窄的地方，一不小心就可能连人带马葬身于悬崖下，逢这些路段，队伍只能停下来将道路修理一下。

    如此一来，队伍行进得极慢，这样艰难而危险的行军特别消耗人的体力和精神力。

    “我们前面走吧，早一点到达汉梁郡，也好打个前站。”天武令仪和江宪商量。

    队伍几近蠕动般的行进速度耗尽了她的耐心，难以想象这样的行军速度得需要多少天才能到达汉梁郡。

    “不可！下官必须负责荣乐县主的安全！”江宪坚决反对道，“荣乐县主走前也承诺过下官一切听从下官的安排。”

    荣乐县主是天武令仪的封号，是天武太后打破了大季王朝亲王之女才可封县主的规矩给封的。

    “将在外，前面计划可有所改变！”天武令仪笑嘻嘻道，“何况我们身边会跟着飞天仙子和仙鸡公爷，比江大人的武力都高，会有什么危险！就这样吧，临机决断才可出奇制胜，等我们这样一支人马慢腾腾到达了汉梁郡，人家该伪装的都伪装起来了，还能视察到什么情况！”

    江宪拗不过天武令仪，最终，天武令仪带着紫阑霓、张端阳和来兴弃马前行，向前赶去，很快把大部队远远甩在身后。

    行进速度快起来，大家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感觉路两边林木葱郁，峭壁下流水潺潺，格外有一种大自然的宁静和美丽。

    但也确实凶险。

    几人走了半天，就遇到一条几十丈长的妖蟒和一只高大的山魈拦路，要不是有飞天仙子和公鸡在，他们未必能顺利通过，因为谁知后边还藏着什么大家伙。

    几十丈长的妖蟒被公鸡斩掉，高大的山魈被飞天仙子化出一只巨大的猫爪挖了妖丹，其浑身宝材装满了这支小队伍的行囊外，也震慑了这秦岭深处的诸多山魈鬼魅，为后面的大部队扫清了障碍。

    张端阳暗中观察飞天仙子，发现这小女童一路上时而陷入沉思甚至伤感，不再完全是一副天真快乐的模样。

    “从前，我和一个道士走过这儿，他叫唐游，一个不聪明的道士，但他能汲取四时灵蕴修炼，那时他爱到处游玩，爱和各种山神妖怪和天上的邪神战斗……”

    她走在前面给并排的紫阑霓讲着，声音轻轻细细，时断时续，絮絮叨叨。

    “他不聪明，不懂得多争取和珍惜钱财和宝物，也不懂得修长生的好。”

    “那时我们有一匹马，也有一只燕子，燕子在天上飞着，马不用牵着走，不过那匹马不能和我们爬山顶，遇到山顶只有我和道士爬，然后到了晚上，我们睡在一块毛毡和毯子上，望着天上的星星不断眨啊眨着眼睛……”

    “他很怪，本事有时大到不得了，天上各种神仙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但他的本事用到生活中就不行，我们时常穷得住不起好店铺，也穷得吃不起好饭食……”

    ……

    小女童的话说得充满回忆和伤感，仿佛这一整个山道上都充满了她和那个名叫唐游的道士的点点滴滴。

    紫阑霓安静地听着，基本不插话，好像她已经听过太多遍类似的故事，懂得不去打断小女童的回忆。

    走在后面的天武令仪、来兴、张端阳和公鸡更不敢去打断小女童的回忆。

    不过小女童正回忆着，却回头对张端阳道：“张公子你来写首诗啊，来寄托我对道士的回忆。”

    张端阳低头沉思片刻，随即吟诵了起来。

    “天涯海角青衣随，晓霜残月毡上人。

    横眉冷对恶天鬼，俯首甘为仙子牛。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相随小道有时尽，只有相思无尽年。”

    飞天女童细细品味一回，问张端阳道：“只是当时已惘然是什么意思？”

    张端阳认真答道：“这里的意思是当时相处的时候懵懵懂懂，也不知当时那人的好和那样日子的珍贵，现在回忆起来，努力想要回忆得清清楚楚的，可惜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不太清晰了。”

    小女童听了拍一下小巴掌感叹一声：“是啊，你说得多对啊，就是这样的～～”

    随后她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一拍巴掌向峭壁下一扬，像是把无尽的回忆撒开丢掉了似的，脚下加快起来，几人也便随着她的脚步加快了行走的速度，片刻之后，大家已经在峭壁小道上如飘一般地行进了。

    张端阳仔细观察了一下，其他人都是步履轻灵飘逸，只有来兴的脚步有些僵硬，这说明他使的是加快行速的甲马符。

    “这厮应该还不会沟通调动天地之力，否则他怎么可能不会驭风术？”张端阳暗想，“就不知这厮身上带了什么法器护身了。”

    这么想着时，他见这厮回头观察他的脚步，他赶紧装作脚步僵硬的样子，就见这厮似乎松了口气。

    一路急行之下，天暗下来后他们在峭壁上见到了一个大一点的洞室。

    这种洞室峭壁之上每隔一段就会出现，或大或小，自然是往来商旅所挖，这对行人来说既是方便也是危险，因为里面很可能藏着什么妖兽妖禽或者其他不干净的东西。

    久而久之，经常往来的商旅就给这些洞室中安置了神像，他们此时看到的这个洞室里也安置着一尊神像，神案上的简陋香炉上积满了香灰。

    他们却是没带什么香烛之类，每人取出所带的毛毡、垫子、被褥之类铺好，然后公鸡卧在男生和女生之间，就这样睡了。

    在这样的环境中张端阳自然不敢睡得太实，但又不方便打坐，只得躺着默默修炼驭力经。

    后来他朦朦胧胧中要睡着时，却有一股阴风卷入洞中，他正要拿起身边的铜钱鞭挥击，却见女生那边突然出现了一只靓丽之极的猫儿，鼓腮喷出一口火灭了那股阴风！

    然后它飘舞着一身雪白的长毛，一对宝石蓝的眼珠警惕地扫向他们男生这边。

    张端阳赶紧闭上了眼睛，那只猫一对漂亮的眸子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晃一晃小巧的身体，又哧溜一声钻进被窝里睡下了。

    “原来真是一只猫！”张端阳心里狂跳着，“好一只靓丽的猫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