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星跃入海水的一瞬，包裹着自己的灵气护罩如泡沫般破碎，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立刻便被汹涌的海水淹没，肺里的空气迅速被挤压出去，冰冷苦咸的海水从口鼻中灌入。

    自从成为修者，飞星就再不曾有这样的体验，虽也曾在险境之中生死一线，但像这样因为无法自如地运用灵力而陷入被动的境地，当真不曾有过。他一时有些怒，又觉得好笑！活了上万年的大陆第一修者，竟要因为跳入海水而被淹死么？

    脑中正自搜寻着各种在极端条件下强行调用灵力的方法，忽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自己像后头拉扯去。这力量大得离谱，飞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拉了过去，慌乱中他努力转身去看自己正飞速被拉过去的地方。

    那是一个巨大的漩涡，飞星可以清晰地看见漆黑的漩涡之中无数脸孔在哀嚎着、挣扎着，似乎都想要向上挣脱海水的桎梏，然而在后面的不愿被抛下，争先恐后、一个拉扯着一个纠缠在一起，最后融为巨大的怨灵漩涡，悲鸣着要将周围的一切吞噬。

    眼看离那漩涡的中心越来越近，恐惧浮上飞星心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傍晚：他怀中紧紧抱着那个刚出生不久，连胎衣都未曾褪尽的婴孩，被一群饿得眼冒绿光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看他的眼神犹如狼群看着被围困住的待宰羔羊。

    如果当时被他们吃掉一定很痛，他们应该等不及先杀了自己吧，会一起扑上来撕咬么？……飞星被卷入漩涡之中时，心中如此想着，几息之间他似乎已感受到自己活生生地被牙齿撕咬的痛楚。

    “不行！”飞星努力睁开眼睛，他还没有救回纤云的魂魄！他还没有实现对她的承诺：她想要的山间小屋，她想要一套自己用剑雕琢出的石桌、石凳，她说连姚婆婆都有他亲手做的桌凳，他不可偏心！

    心口传来一阵灼热感，飞星向怀里摸去，那是一根发簪。是纤云最喜欢的，上头有一颗白玉莲蓬，镂空中用青玉做成的莲子还能活动，他怕纤云昏迷中不甚遗落这发簪，所以取下揣在了自己怀中。

    此时那发簪放射出一道柔和光芒，从飞星身边扩散开去，漩涡中的怨灵被这柔柔的、并不太明亮的光线触到便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不是消失不见便是远远躲开。

    飞星紧握着发簪，发现自己能够呼吸了，白玉簪似乎牵引着他向前而去，那是漩涡中心的方向。

    “纤云是不是就在那边？”飞星似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在问那发簪，只犹豫了一瞬，他主动向着漩涡中心游去……

    ——————————————————————————————————————————

    顾荏没有食言，几日后他带着一套特制的衣服来到纤云的房间，那衣服装在一个绿色的盒子里，顾荏将盒子递给纤云说：“换上它，你就可以跟我出去逛一逛了。”

    纤云接过那盒子，摸了摸，又仔细看着，好一会儿也不见她打开。顾荏十分疑惑，忍不住问她：“怎么？你不是一直想要去外头么？”

    纤云用指甲抠了抠那个盒子，好奇地问：“这盒子是什么东西做的？为何触感这么奇特？”

    顾荏一怔，想起他在一份资料中读到过的一个故事，似乎叫做买椟还珠，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人！他自以为是的把这种情况归结于纤云是个古人类上头，十分包容地对她笑着解释：“这种盒子在我们这里再常见不过了，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遭受污染的海底资源太过匮乏，能用以提炼出纤维的最廉价物资便是这种随处可见的海草。”

    “所以这盒子是海草做的。”纤云得到了答案，满意地点点头。她打开盒子，看见里头是一条裙子：很普通，是一条很常见的黑色礼服短裙，款式简洁。从外观上丝毫看不出这衣服有什么特殊功效，纤云将裙子从盒子里拎出来，在身前比划了一下，大约是合适的。

    一旁的顾荏看着纤云将裙子在身上比划，眼中全是兴奋之色，当然这并非是少年心思猥琐，只是看着古人在自己面前穿上古装，有种资料中的影像活过来的奇妙感觉。

    纤云察觉了顾荏这灼灼的目光，皱了皱眉头，她对着门口扬了扬下巴，满脸的不耐烦。

    顾荏这才似恍然大悟一般：啊！她不是一段影像，而是活生生的人，我不能在这里看着她换衣服啊！他有些羞赧，又有些遗憾，勉强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然后乖乖地走了出去。

    海底无日月，净土的时间变换全靠光幕投影的假天空来直观感受。不知是不是错觉，纤云总觉得这里的白天太过漫长，换上那条裙子之后，她果然神奇地能在海中自由来去，不但呼吸自如，还不会漂浮起来，她跟着顾荏在净土中行走、参观，也乘坐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

    接下去的日子顾荏每天都在早餐之后来寻纤云，然后指着净土的地图问她想去哪里，纤云跟着他几乎将净土逛了个遍，然后就每天泡在一个叫做信息传承中心的地方，阅读各种各样的资料。

    有一天纤云独自前往信息传承中心，在角落里认真阅读这个星球的历史，直到工作人员来催促她才离开。其实自她来到这里以后，除了顾荏与朵朵，几乎没有和其他任何人有过交谈，今天若不是自己耽误了别人下班，恐怕也不会有人来搭理自己。

    纤云走出中心大门却遇见了朵朵，朵朵冲上来热情地招呼纤云，与她抱怨起最近自己有多忙碌。纤云忍不住问她：“你不是说我在这个地方很特别的么？为何我每天出门，也不见有人来和我说话？”

    朵朵诧异地看向纤云，她问道：“顾大人说你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向所有人下达了命令：你不主动说话或接触，不得随意靠近你，更别提说话了！”

    “那你为何一见我就跑过来？”纤云疑惑地盯着朵朵，却听她理所当然地说：“我跟顾大人说了！你已经把我当作最好的朋友了！我当然不在这个范围内。”

    真的好羡慕自来熟又盲目自信的人，他们通常活得比较轻松，纤云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叫顾荏作顾大人？”

    “嗯？因为他是净土的领袖啊！他在现存的人类之中能力最为优秀，是上一任领袖和元老团共同选出来的领袖，我们今后的生存方向和净土的维持、发展，都由他总领，自然是顾大人。”

    “他才多少岁？竟有如此大的责任在肩上么？”纤云有些意外，她以为顾荏顶多就是个优秀青少年吧，想不到却是这里的领袖。

    “嗯……年龄是不算大！似乎刚满了202岁！”朵朵回忆着，一边点头一边回答纤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