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婶儿回来的消息,顺子几天前就知道了,只是他一直装作没听见而已,毕竟他心里有疙瘩。
虽说他脸上没显露什么,但他这种态度早就说明了一切。
顺子爹娘以及李冬梅都看在心里,有些话每每涌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提起。
因为齐婶儿的回归,让顺子这本该平静的春节假期又添波澜。
顺子家里不光气氛变得有些怪异,甚至因为齐婶儿跟顺子之前那点破事儿,导致家里还多了不少说客。
今天早饭过后,九点钟将近十点的样子,顺子独自一人在卧室里收拾着东西,说是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几件礼物而已。
他无聊的把这些礼物摆弄过来,摆弄过去,很是心不在焉,因为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院子里胖婶儿跟他娘的谈话上。
“顺子娘,你是不知道如今齐嫂子可阔绰了,看看这镯子,老凤祥牌儿的,再看看这玉镯子,南阳独山玉雕的,看看这大褂,听说是什么国际名牌,都白送我了,你说好不好看?不光我有,我们那几个老姐妹都有!!!”
这说话声音刺刺啦啦,不用仔细听也知道是胖婶儿无疑。
“去去去,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冒牌货!”
顺子娘声音里满是不屑。
她的确有不屑的本钱,因为如今他们家里缺啥就是不缺钱。
“哎呀,顺子娘,你别这样啊,人家齐嫂子可不是显摆来了,听说她给你们家准备了更丰厚的礼物,比我身上的要贵重的多!”
“你少瞎扯,她送谁家礼物都成,怎么也轮不到送我们家啊,再说了这非亲非故的,凭啥送我们礼物啊?”
顺子娘这话里稍微有些酸,更多的则是委婉的拒绝。
“哎哟,顺子娘,你这就见外了,听说你家小子顺子生了病,人家齐嫂子老早就想带着东西来你家探望顺子了,只是……”
胖婶儿谄媚的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闻言,顺子娘冷冷一笑,说道:“怎么?只是什么?是不是没脸来俺们家?”
“你……”
就算胖婶儿脸皮再厚,也经不住顺子娘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脸,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不过看在金银首饰的份儿上,依旧强打精神,劝道:“你这是说哪里话啊,就跟人家齐嫂子怎么了你家顺子似的,……”
胖婶儿说话不再那么谄媚,带上一丝不悦与埋怨。
一听这话,顺子娘立刻就火了,怒道:“什么叫没怎么俺家顺子?她把俺家顺子送进了监狱,那算没什么?要是这也算没什么,让你老头子去监狱蹲几个月,我就当以往啥也没发生!”
本来呢,这村里人都是在土里刨食儿,一样的面朝黄土背朝天。
可突然有一天,那个最让人看不起的顺子,飞上了枝头当上了金凤凰,惹得村里人全都是羡慕。
好在这村里过活日子,谁也不用求着谁,这面儿上的关系依旧如故,可背地里那些以前过的比顺子好,现如今没顺子过的好某一群人,心里逐渐有些不平衡。
他们觉得老天不公平,凭啥顺子就能取巧认识县里的权贵,凭啥顺子家从村里的贫困户一跃成了首屈一指的富贵之家,凭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顺子溜须拍马?
胖婶儿就是这一群人里的一个。
本来呢,她今儿个拿了齐婶儿的好处来顺子家当说客,心里那股火已经就快要到了爆发的极限,心说:“凭啥?凭啥你一个成天就会混吃混喝的泥腿子,生个病竟然能惊动县长,县医院院长,甚至还有姬家等各个大人物?
凭啥明明跟她关系最铁的齐嫂子刚一回来,第一件事儿就是眼巴巴的求她帮忙求顺子原谅,甚至还准备了价值几十万的礼物!
尼玛的!
这一个个上赶着巴结顺子,都是为了啥?
更可气的是,这一个个大人物、有钱人巴结这个傻小子,反倒是这个傻小子还作的很,拿架子!
拿什么狗屁架子,给谁看啊!”
心有不甘之下,胖婶儿双手一掐腰,把憋在心里很久的郁闷,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你……你……你不能这么说啊,后来你家顺子不是完完整整的出来了么?甚至还结识了贵人,从此平步青云了呢!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就凭你们家顺子大字儿不认识几个那样儿,能开工厂?能在县里混的开?还不是靠县警察局的关系?以为我们都瞎呀?”
顺子娘对齐婶儿本来就有气儿,一开始胖婶儿好声好气的说话,她还不怎么给面子呢,这会儿见胖婶儿竟然双手掐腰,数落起顺子来,立马变成了一只炸了毛的老母鸡,吼道:“你酸什么酸?有本事儿你也认识县里的领导?有本事儿你也开工厂去?有本事儿你别拿人家的东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啥来了?
拿了人家的东西,当了人家的走狗,就应该有点走狗的样子!
怎么着?
连吃人嘴短,那人手软的道理都忘了?
你要替齐家那口子说情,我凭啥就得答应你啊!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啥样?”
这话音刚一落,屋外便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响声。
顺子心道不妙,猜测老娘应该跟胖婶儿干上了,连忙冲身边的李冬梅说道:“赶紧出去帮帮咱娘,她年纪大了,打不过胖婶儿!”
闻言,李冬梅二话没说推开门便跑了出去,外面又是一阵的哎哎哟哟,咿咿呀呀,乒乒乓乓,然后渐渐归于平静。
半晌后,李冬梅犹犹豫豫的走了进来,一进门先看了顺子两眼,见顺子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窗外,她也没吱声,安静的走到顺子身边,靠着他坐了下来。
冬日里的暖阳,和煦又不刺眼,透过玻璃窗照的被子软乎乎,照的人儿懒洋洋,照的这空气舒爽爽。
“你打算怎么办?”
李冬梅依旧靠着顺子的肩膀,语气平淡问道。
“今儿个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我准备带着咱们一家人进城看花灯!”
顺子眯起眼,说着今天的打算。
“不是这个怎么办!”
李冬梅拉了拉顺子衣袖,声音糯糯的说道。
她什么意思,顺子一早就知道,只是下意识的回避罢了,如今算是到了退无可避的地步,沉吟了片刻,只得答道:“我没想过怎么办,也没觉得齐婶儿怎么对不起我。当时我贪图她的银元……,进了局子只能算我点儿背……”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笑过去的无知,笑当下的自找烦恼。
大道理,人人都懂,顺子当然也懂。
只是有时候心里放不开而已。
按顺子这么说,他跟齐婶儿之间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可他就是不想见齐婶儿,甚至不想跟她再有任何交集。
这个想法来的毫无缘由,甚至顺子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那你……”
李冬梅就算是顺子的枕边人,也捉不透顺子的想法。
“我只是不想见她,不想跟她有交集而已,纯粹就是不想!”
话虽然这么说,可顺子却知道现实往往不是想或不想就可以。
现实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而改变。
接下来,顺子对此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