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武麟摇摇头：“不是我实力有多强，我知道你没有用全力。”

    他们走过的这段路并非是完全黑暗的，周边的墙壁都有着像是被纸糊住的日光灯一般的亮度。在它们的微光下，内城的粗糙建筑像是坍塌的黄昏古堡一般阴森无比。

    而此时更阴森的是试验品748号的脸。程武麟见对方黑着脸不出声，叹了口气道：“哎……你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回去呢？你怎么就那么笃定失去的记忆都是毫无价值的呢？”

    试验品748号站直身体，左臂微颤：“我很了解你们下界人。”

    “你了解什么？”程武麟也有些微愠，“你了解的都是棋子灌输给你的！我向你保证！你先跟我回去，然后可以在找回记忆后再决定是去是留，如果你选择了上界，我们一定会放你回来的！”

    实验品748号冷笑：“你一个地为水平的人，做了几奉的跟屁虫就觉得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你的话你自己应该都不信，还想来服我？”

    他甩了甩渐渐恢复知觉的左手，附身拾起云相，重新指着对方的面孔：“我只是不太习惯左手用刀。你也知道我有自愈能力，等下右手恢复了，你就留不住我了。”

    程武麟收回地上的两张卡片：“我是留不住你，你也可以随便怎么我，但刚刚我们的战斗声音一定被我的伙伴听到了，他们马上就能赶过来。”

    实验品748号把目光从程武麟脸上移到对方静悄悄的身后：“只要他们还没来，我就能走掉。”

    “那你为什么不走？”程武麟举起指间的龙鳞，与实验品748号的云相针锋相对着，“用你先前逃脱的方式再来一次啊？”

    实验品748号盯着程武麟的眼睛：“先前那东西我不想再用了，我留下来只是还想确认一件事……”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云相再次雾化。水汽拉成长条，像几根触手一般甩向程武麟，瞬间突破对方丢出去的龙鳞的防御，直接刺向程武麟的面门。

    然后那些云雾忽然硬生生僵住，在只需再近一毫米的距离就能刺瞎程武麟双眼的位置停了下来。

    程武麟透过那几道近在咫尺的实体雾气，冷静的盯着试验品748号：“这才是你的真实水平是吧？你确实比我厉害太多，就算不用右手你也能赢了我……”

    然后他憋了一口气，大口吐出，双眼睁大怒吼道：“所以你干吗停手？杀了我啊！”

    试验品748号无视掉程武麟的挑衅，目不转睛的和他对视了几秒后，便令他不解的收回了那些云雾，把刀一散：“我确认完了。我确实杀不了你，不是因为我下不了手，是我的刀下不了手。”

    “你的刀和我有屁关系？”程武麟嘲道。

    试验品748号一直很冷漠的脸开始出现变化，他嘴角抖了一下，眉间挤出了川字纹，脸色一步一步变得凶狠。

    带着这张怒火中烧的面孔，他几步冲了上来，一把扯住程武麟的衣领，凑近他那张充斥着挑衅神色的脸：“我操你妈的，老子的印器绝对和你有关！上次和你交手我就发现了！”

    他单手发力，几乎快把程武麟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我的印器每次要刺到你的时候都会停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他妈哪知道为什么！”

    程武麟还欲还嘴，突然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来了。

    不是他不想话，而是他突然有种感觉，仿佛空之上突然垂落了无数透明的丝线搭在他每寸皮肤之上，通过每一个毛孔开始牵动他的身体。这种感觉封闭了他的嘴巴，同时开始操控他的手搭上试验品748号掐住他喉咙的双手。

    程武麟的第一反应是不解，接着便是从尾骨一路麻到头顶的恐惧福这种能力并非公孙竹三人所有，他只能认为是棋子的人来了。

    试验品748号也发觉了一丝不对劲。这个下界少年突然变得沉默，而他伸出的手也很轻柔，丝毫不像一个刚刚在发火的人做出的动作。

    就在这时，被控制的程武麟突然话了，开口就是一个和程武麟本身完全不一样的低沉声音：“我知道你的刀为什么伤不了他。”

    听到这个陌生声音与话语中的人称，试验品748号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推开程武麟的瞬间下意识召出云相：“你是谁？”

    被操控的程武麟丝毫不畏惧架在脖子上的直刀：“你杀不死他的话，你也动不了我。”

    “那你从他身体里滚出来。”试验品748号丢掉云相，上去抓住程武麟的脖子，“而且还要告诉我，我的刀怎么了。”

    “出去的话我办不到。”那个低沉的声音笑了笑，“至于你的刀……本就是为了救他的命才凝结出来的，又怎么会去伤害他呢？”

    这句话仿佛魔咒一般，程武麟和试验品748号在听到的同时，二人脑海中同时掠过一个陌生的记忆片段。

    在这段闪着雪花点的回忆中，公孙竹拉满他的那把长弓，冷漠的对着身体失去平衡的程武麟射去一支套着铜币的黑箭。

    画面中的试验品748号蹲在不远处的树下，倏尔猛的弹起身体，手中光华涌动，慢慢浮现出一把雪亮的直刀。他的双眼无比坚定，目光中只有那支雷霆万钧，直要取了程武麟性命的箭矢。他的刀尖在刺出时已化为浓雾，霎时便把他与程武麟二人吞了进去。那雾气本身就是刀的延伸，与那支箭矢摩擦出了一溜火花，直到程武麟的胸前时已经减速到向下落出一道抛物线。

    而这时，程武麟的身体表面也泛着淡淡的黑色光芒，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手臂自动伸出，一把将那箭抓住捏碎，又掐住箭头上发着电光的铜币丢出去，刹那间击落了又两道射进雾中的箭矢。

    接着，画面中的试验品748号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目露凶光，提着寒光闪闪的直刀就冲了出去……

    画面到这结束，回过神来的试验品748号满脸都是混合着不解与警惕的神色：“你为什么能让我看到过去的记忆？”

    被操控的程武麟抱胸：“不是我让你看到的，而是我的话激活了你被棋子深深掩盖住的记忆而已。”

    “你是什么人？你又怎么会知道这样会激活我的记忆？”试验品748号愈加警惕。

    “咳咳……捏着嗓子话可真难受。”被操控的程武麟轻了两下喉咙，低沉的声音突然变了。

    但这不是全部，在试验品748号因为震惊而渐渐睁大的眼睛中，程武麟的脸竟然裂开了，从脸上的皮肤到衣服的布料上都变得像是鳄鱼皮一般，卡片一般的“鳞片”片片翻转到另一面，像是在他全身上下展开了一场记忆纸牌的游戏。

    几秒钟后，站在试验品748号面前的已经是另一个人了。一个和他有着一摸一样面孔和身材的人冲他一笑，锋利的眉毛微微上挑：“你问我是谁……我就是你啊，王陆离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