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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内人格的融合让毛毛彻底了解了苟文生的过往,其实他走到今天这条路并不稀奇,完全是沿袭了母亲当年所走的方向。
作为一个单亲家庭,苟文生母子的生活非常艰难,但是她并没有气馁。
为了躲开那些流言蜚语,让儿子有一个相对宽松的成长环境,她带着孩子回到了东北,在一个靠近山区的小村庄安了家。
村子只有二十几户人家,距离最近的集镇也有二十多公里。
到了冬天大雪封路,村里的人想出去,或者外面的人想进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那里的冬天一来就半年才走。
因为寒冷、闭塞,缺少话费和农具,这里的人种地只够吃饱。
想要花钱就必须到山里挖些蕨菜、采些榛蘑,腌制、晒干后拿到几十里外的集市上去换钱。
贫困、落后、与世隔绝的村庄对别人来说是想要逃脱的牢笼,但对苟文生母子来说,却是天堂。
因为学过医,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或是风湿、胃寒,她都会热心帮忙,认真医治,时间不长就被村民拥戴。
后来,村里推荐她做了赤脚医生,大家都叫她倪大夫。
赤脚医生虽然不算正式编制,但在农民眼里,却是正经八百的医生,病人越来越多,她不但在本村、也经常到附近的十里八乡去行医。
每次出诊都要背着有十字图案的药箱走十几、几十里路,但这些外出活动也开阔了她的眼界。
在这个靠近深山老林的地方,以前没有医生的时候,大家病了都会求助萨满教的巫师。
对于这些巫师来说,治病就是跳神。
他们一般会穿山白色的长衣,带着各种头饰和挂饰,一边唱诵着没人听得懂的歌谣,一边走着奇怪而诡异的舞步。
开始的时候,苟文生的母亲认为这些都是封建迷信,是落后的象征。
但有一次,她已经确诊死于心脏骤停的一位病人,却因为巫师跳神驱邪,起死回生。
这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为了弄清原因,她一个月里往那个十几里外的村子跑了七八次。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她发现先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个被巫师救活的病人是位四十多岁的汉子,得病之前,经常一个人去山里打猎,所以,平常和人也没多少话。
可这次被救活后,这个闷葫芦一样的人却忽然像变了个人。
最大的特点就是话多,见了谁都能聊上个把小时。
而且他说的话题很广泛,很多都是这个地方的农民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的。
每次见到苟文生的母亲,他都特比热情,似乎是看出来这位女医生和山里人不同,穿着打扮虽然也很朴素,却比较讲究。
所以,每次和倪医生聊天的时候,他都会围绕着衣服的款式、布料、头饰、香粉这些东西来说。
而且每一样都说得头头是道,对于这个村里根本见不到的各种丝绸也如数家珍。
一次,倪医生走路出汗,脸上起了痱子。
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见到她后,马上说道,您是医生,是上等人,这大热天的应该穿身香云纱的衣裳,出多少汗也不会起痱子。
“香云纱是夏天最好的料子,上好的丝绸过几遍河泥后,不但能治病,而且那手感就像摸婴儿的皮肤一样滑溜,真好啊!”
倪医生听后心中咯噔一下,她没想到,这个从来没有到过城市的农村汉子竟然真的懂香云纱,当时惊讶地合不拢嘴!
这个时候全国上下都讲究艰苦朴素,别说香云纱这种罕见的布料了,就是一般的花棉布也很少能见到。
她之所以知道香云纱,还是从母亲的衣箱里见过。
她的母亲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上个世纪前半页,有钱人家才会置办几身香云纱的衣裙,夏天穿起来格外凉爽。
后来大家都讲究朴素,这些衣服就放进樟木箱子。
母亲偶尔会拿出来晒一晒,然后再小心地放回去,她小的时候,看到这些有些发暗的衣服,觉着不是很好看。
母亲就让她用手摸一下,那种感觉就像是丝绸上裹着一层鸡蛋清,不但是滑,而且感觉特别细腻。
当时她和班里的同学说起来,所有人丢摇头,他们听都没听说过。
任她怎么解释,大家都觉着她说话太夸张。
她曾想偷出母亲的香云纱裙子给班里的人看看,摸摸。但想起母亲对这些衣服珍惜的样子,最终也没敢动手。
长大后,这些事情就渐渐忘记了。
而听到这个山里汉子能这么准确地说出这种布料的特点,她猛地意识到,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她就主动套话,和他说起了汽车。
那个年代,处级干部也难得有辆车,一般还是吉普,只有高级领导才会坐上海牌小轿车。
而对农村人来说,一辈子都难得见一回汽车。
可是,这个貌似憨厚的汉子眼里闪出兴奋的光彩,除了军用吉普之外,还说了好几种,她都没听说过的轿车。
结束这次谈话之后,她回到家里仔仔细细地琢磨了一晚上,心里已经有些确定。
这个汉子被救活后,绝对是换了“脑子”,也就是说,他的人格被切换了。
当初,学习精神病理学这门课的时候,她对这个领域的女科学家霍妮格外崇拜。
按照霍妮的理论,人的精神或者说意识分为三个层面,即现实的自我、真正的自我、理想化的自我。
霍妮认为,理想化的自我不同于真正的理想。
很多神经症患者由于内心的冲突与焦虑,会以否认和逃避的方式面对问题,用理想化的自我来代替对现实自我的认识。
后来,通过对纽约一些精神病患者的研究,她又进一步发现,理想化自我除了在本体诞生之外,也有可能受到外部影响。
这样,一个人的理想化自我会因为外部因素的影响发生嬗变。
逐渐成长以至于发展为与现实自我不同的一个人格体,这个人就成了人格矛盾体。
她的老师和爱人曾经对她解释道,所谓人格矛盾体就像是在同一个躯体里生活着甲乙两个人,甲乙之间必然会争地盘。
人格争夺的结果就会导致这个人外现的精神极度不稳定,时而安静、时而暴躁,时而沉默、时而开朗。
当然,在一定的条件下,甲乙也可能会产生出一个胜利者,这个胜利的恶人个就会成为身体的主宰意识。
想到这些,倪医生看着照进窗户的晨曦,心中豁然开朗。
这个起死回生的农村汉子醒转过来之后,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不正是这种特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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