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耶律大石如此一,独孤秋再联想在猛士府大军见到的一幕幕情形,想到一旦大金国大肆掩杀,猛士府大军将会面对的悲惨情况,不由得心中发堵。
让耶律大石下令撤军,看来是不可能的了。万一被大金国的大军趁势追杀,前秦苻坚的八十万大军便是前车之鉴!不耶律大石不忍心让追随他的部下遭受如此惨败,独孤秋也不愿看到猛士府大军如此憋屈的溃败。
是了,耶律大石也是不可能自己逃走的,否则猛士府大军群龙无首,面临的大金国大军的掩杀,必败无疑。而且,日后耶律大石便再也不可能号令三军,征战大金国了……一个临阵脱逃过一次的大将,手下的士卒们会相信他下一次能够与他们生死与共吗?耶律届时何以凝聚军心士气?对于渴望恢复大辽国的耶律大石,不能继续统兵作战,恐怕会比杀了他更加的让他接受不聊!
于是,独孤秋看着耶律大石,沉默了。
这时,耶律大石的帅帐突然被掀开,一个浑身是血的探马被耶律大石的亲兵搀扶着,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一进帅帐,这个探马便拼命叫道:
“都统!都统!东方三十里探得大金国大军来袭,人马十余万!属下队探马十余人,遭遇敌方游骑,兄弟们死战不得逃脱,只护得我一人回来报信!”
话一完,这探马痛哭流涕,片刻之间,人已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耶律大石呼的一声,肃然起身,对旁边手足无措的亲兵沉声下令道:
“速速将其带去医治!来人,召集诸位副将议事!”
诸位副将尚未到齐,四处探查的探马便频繁的回报四方的消息。除了东边十余万扑向猛士府的大金国大军之外,北方也发现了数万敌军,所幸那个方向的探马比较机警,而且运气也不错,没有被大金国的游骑咬上,还及时传回了消息。
北方的大金国大军是完颜照里领兵,距离猛士府大军盘踞的高丘已经不到三十里。那队发现其大军踪迹的探马,正在留下人马观看,时时刻刻准备向耶律大石回报讯息。耶律大石根据这些探马前哨送回的消息,将一块块石子布置在案几上那副山川地形图上,那些代表自己猛士府的黄色石子,明显远远少于代表大金国大军的黑色石子。耶律大石将那些黑色石子慢慢推动,突然一敲桌案,下令道:
“传令!命奉圣州潜伏的探马,按照先前的计划,开始散布谣言,扰乱敌军后方。命龙门山潜伏的探马,按照之前的计划,也开始直冲来犯诸敌中军,散布谣言,打击其士气。命奉圣州十队探马,按照计划,做好伪装,开始分批向来犯诸敌方向慢慢移动,遇到敌军,依计行事!本部三军,各居其位,不得有误!”
“遵命!”
帅帐内几位副将和传令的亲兵立刻高声领命,迅速按照布置离去了。独孤秋等人见状面面相觑,他们最近明明一直跟着耶律大石,但是听刚才耶律大石的一道道命令,似乎这段时间偷偷做了不少安排,让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耶律大石,是在什么时候将这些布置偷偷的安排下去的呢?!
尽管心中疑惑,然而此时却没有人去打扰耶律大石,只是看着一个个传令兵从耶律大石的帅帐跑出跑入,一道道军令从耶律大石的口中发出,有些他们能听懂,可是有些他们不仅仅是听不懂,还觉得匪夷所思。
比如,耶律大石下令中军竖起三杆旗杆,高悬三张黑旗。独孤秋等人就看不懂,就连足智多谋的王中孚也是一头雾水。但是远处另一高岗之上,一队斥候的队长立刻从懒散斜躺跳将起来,用皮鞭将等得无聊大多在假寐的手下抽了起来,催促他们竖起旗杆,片刻后,同样的三杆黑旗便出现在了高岗之上。
眼见远处三杆黑旗出现,帅帐前的亲兵将面前的三杆黑旗放倒,而那斥候队长,却看向奉圣州的方向,发现了那边一处高岗也有三杆黑旗出现,也命人将黑旗收好,便带人撤了。如此循环往复,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奉圣州州府的城门口,一个摆摊儿算命的半仙儿看看远处那三杆黑旗,便收了摊儿,慢慢走到街口那座民宅墙外,一边儿走着,一边儿高声吆喝了几声:
“算命!算命!今日算命!今时今日,算命!算命!”
刚刚吆喝完,这民宅之中,便陆续走出来了男女老少数人,迅速向闹市等人多的地方奔去,伺机与人交谈,聊了几句,便显摆道:
“哎呀!刚刚听大金国皇帝陛下派了完颜娄室和完颜照里出征,结果这两员大将怀疑陛下发现了他们意图谋反,结果就真的反了,正要杀回奉圣州呢!”
“啊~!竟有此事?!我们这些升斗民,哪里能与这些大人物比较,遇到神仙打架,还不是生死难料?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啊?!”
听到此言之人,简直是心惊胆战啊!从来兵锋一起,遭殃的便是这些平头老百姓,不是被拉去充当壮丁,就是被无故杀戮。当然,也有不信的,质疑道:
“不应该啊!咱们大金国的皇帝陛下颇有恩德,二将怎会反了?且昔日奉圣州降了大金国,皇帝陛下不是许诺不动城中百姓一草一木的吗?即便有所争斗,咱们这些老百姓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散布谣言之人,自然会继续煽风点火,夸张的道:
“什么‘不动城中百姓一草一木’,这话昔日也就罢了,今时今日,大乱将至,再这些,不觉得可笑吗?反正我是打算马上就走,趁着他们还没杀回来,赶紧逃出城去,往深山里一躲,管他要老子当壮丁守城,还是城破屠城,先赶紧跑了,躲过了这一劫再!即便无事,跑一趟也不损失什么,只怕真的有事,却没有及时逃走,便悔之晚矣!”
如此一,周围围观之人,有几个敢留下冒险的?一个个赶紧呼朋告友,收拾东西便逃出城去,此事顿时呈燎原之势,迅速引起了骚乱。尤其可怕的是,随着奉圣州之中众饶以讹传讹,谣言传的越发玄乎。
“不好啦!大金国大军被大辽国击溃,奉圣州府城就要被围困啦!”
“糟糕啦!大金国的大军被大辽国百万大军打败了,连完颜阿骨打都惊怒交加,重病昏迷,群龙无首啦!”
“快跑吧!大辽国打回来了,大金国的完颜阿骨打已经被射成了刺猬,大金国想要困兽犹斗,奉圣州府城要完蛋了!大家还留在这里作甚,给府城陪葬吗?”
……
这便是耶律大石那三杆黑旗指挥的谣言之计,因奉圣州府城就在原地不可能挪动,耶律大石便设计以白日立三杆黑旗或夜间点三堆火堆为号,迅速传讯,让潜入奉圣州府城的斥候依计散布谣言,动摇大金国大军的后方。
独孤秋和王中孚之前并未看到耶律大石安排斥候行此任务,仅仅凭借大帐外突然竖起的三杆黑旗,自然是猜不到耶律大石的用意。
……
完颜娄室大军正在缓缓向猛士府大军占据的高岗推进,突然后方传来些微骚动,身为一名身经百战的猛将,完颜娄室迅速察觉到不对,下令三军停步,原地列阵。他手下的这些大金国的女真族将士,不愧是久经战阵之人,令行禁止,迅速完成了布阵。这执行之力,比之猛士府的乌合之众,强了百倍。
就在这时,后面负责殿后的副将派人领了一人前来。这人也做女真探马打扮,头缠白布,见了完颜娄室,发现其应是军中大将,赶紧滚鞍下马,跪拜道:
“不知军中是哪位将军领兵,请恕的人微眼拙,还请示下!”
完颜娄室心中虽有疑惑,觉得这卒子竟然不认识自己,就来传讯,有些古怪,但是见其衣着是大金国探马的衣着,一口女真方言也极为流利,便问道:
“本将军完颜娄室是也!你有何事禀报,为何不出示令箭信物?”
这人正是猛士府之中,精通女真方言的斥候假扮的,身上的大金国斥候甲衣,乃是近几日与大金国探马前哨厮杀,耶律大石特意令他们缴获了几套,连人带衣服和马匹亲自挑选,安排他们穿好的,简直以假乱真!
但是令箭信物,那是真的没有啊。所以耶律大石给这个斥候安排了一个完全不需要令箭信物的辞,这斥候一见时机差不多,赶紧道:
“原来是将军您啊!参见将军!突发大事,仓促之间,令出太多,并无足够的令箭信物,也来不及去取令箭信物,还请将军移步,此事不可让众人知晓!”
完颜娄室本欲让这斥候当场话,但是看着他头上裹的白布,心中预感不妙,便挥退左右,问道:
“到底何事?快!”
“皇帝陛下,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