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到了云彩后面,霞光斜照,映出大片火烧云,天边一片橙红,很美。
这种美景,在城市里很少见得到。
可小禾没心思欣赏,她觉得现在压力好大。
“老板,咱能别说得那么夸张么,我觉得压力好大哦!”
“我也不轻松,可这事让咱碰上了,总不能怂吧?”
“也是,唉,有能力的人身边总会发生这样那样的麻烦,老板,你说咱们是不是很伟大,就像隐身在民间的超级英雄,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事了拂衣去,特有范儿的那种?”
苏文轻咳一下,一本正经地道:“是我伟大,我有范儿,而你,只是个小跟班儿。”
“切。”
不管老板怎么说,反正小禾苗觉得自己很厉害,一副很伟大很有范儿的样子,天生丽质,清纯可人,天真烂漫,特招人喜欢,只是……她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唉,太小了,咋就没发育起来呢?
估摸着廖家老太在晚上零点之前,是不会出现了。他们在这儿等着,也是耗时间而已,没必要。不如暂时离开,等晚上十点多钟或者十一点以后再来。为了预防万一,小禾又编了不少草蚂蚱,这次她下了大力气,一口气编了几十个。从手指头往外面挤血的时候,她都快哭出来了。但为了民众的安全,为了摘掉头上的“见习”帽子,她忍了。
几十个活起来的草蚂蚱震动翅膀,分散到各处,隐身在草丛里。就算再次被廖家老太发现了,也不能全部破坏掉,总会有那么一两只漏网的,哪怕只有一只牵魂傀儡在,小禾也能凭借遥控联系掌握这里的动静。
他们两个从北山下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七点钟了。太阳依旧没有落山,天边的火烧云美如梦幻,这边的白天真长啊!
因为与牵魂傀儡之间的距离不能超过一千米,所以两人就在山脚附近溜达,顺便找一找能吃晚饭的地方。
有一家汽车旅馆,对外营业。招牌已经很破旧了,有些地方也裂开了口子,“福成汽车旅馆”前面的“福成”两个字已经掉色了。
窗户的玻璃上贴着“特色佳肴,美味天下”几个字,门口停了几辆领西重工出产的加挂卡车。应该在这停了很长时间,车上特别脏。车窗玻璃上全是泥点子。
进到饭馆里面,就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酒味。
跟俄罗斯接壤的东北人也跟那些战斗民族一样,都好喝酒,而且酒量还不小。他们喝酒的时候,那种四两玻璃杯,一倒就是满杯。好酒的人有句老嗑儿,说是只要有酒,哪怕铁钉子蘸酱油,唆啦味道,也能造半斤。不知道真假,如果是真的,这种情形想想都觉得恐怖。
里面的人不多,只有一桌客人,七八个人,都已经喝得醉醺醺,脸红脖子粗,舌头都大了,光着膀子,放浪形骸,扯着嗓门在那儿胡吹海侃。
三十来岁的胖阿姨见到苏文和小禾进来,殷勤地过来打招呼,“小弟小妹,想吃点啥,俺们这啥都有。”
“有冷面么,来两碗。”苏文道。
“有,都来大碗吗?酸甜口的还是别的口味?”
“都要大碗,正常口味的就行,多放点香菜。”
“好嘞,酱油醋还有辣椒油桌上都有,你们自己瞅着放就行。”
苏文和小禾找到空位,相对而坐。在等待过程中,无聊地打量周围。
装饰摆设都很简单,倒是墙上挂着的那两幅版画不错,场面描绘得是伐木工采伐的场面。
画是不错,可是挂在这里,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画框都有点被熏黑了。
客人不多,那一桌喝酒的已经临近尾声,所以冷面上的也比较快。
嗬,好家伙,好大的海碗,都快赶上小盆了。
小禾听到老板要大碗面的时候没反对,她以为自己能吃得了,可现在看起来,能吃一半都够呛。那碗实在忒大了。
黄瓜丝,半个熟鸡蛋,半透明的面条晶莹剔透,上面撒着香菜末,味道不错,看着就有食欲。比中午的那四个小菜吃起了舒服。
小禾很能吃辣,足足一勺子辣椒油,汤都红了。上面飘着红油。
苏文跟她差不多,两人吸溜吸溜地吃着冷面,赫然没有意识到,也不会想得到,他们所要找的廖家老太就在楼上的一间客房里。
深蓝色的褂子,像是蜡染,花白的头发有些乱,额前耷拉下来几绺,清减的脸孔显得更加消瘦,眼窝凹陷,下颏尖尖的,正在就着清水在吃馒头。揪一小块,喝一口清水。身边的床上并排摆放着两大一小三个人偶。
而且每个人偶间都用丝线连着,那是一种类似于鱼线的透明丝线,如果凑近看的话,就能发现里面似乎有东西在流动,像是某种透明的液体。
老太太的那双手特别白,只是太瘦了,上面的青筋和血管非常显眼。她应该是个很有教养的人,吃东西的动作很文雅,小口吃着,慢慢咀嚼。天棚上垂下来几根蛛丝,淡黄色的小蜘蛛,非常小只的那种,跟小米粒似的。
当地人都管这种蜘蛛叫喜蛛蛛,说是偶然见到一两只是好兆头,预示着财运即将到来。
偶然一两只出现在面前是好兆头,可如果数量多了呢?是不是好兆头不知道,但肯定会很膈应人。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刚开始只有四五只的样子,可没多大一会儿,她眼前顺着蛛丝垂下来几十只,不光是淡黄色,还有黑的,红的以及褐色的,还不但如此,周围的墙角窗缝里也都有不少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蜘蛛爬进来。桌上床上地板上到处都是蜘蛛,场面令人头皮发麻。
对这种情形,廖家老太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眼皮都没撩,仍旧动作文雅地小口吃着馒头,揪一小块,端碗喝口清水。而那些蜘蛛围在她身边,都不动弹了,无论从棚顶顺着蛛丝垂下来的,还是在地上以及周围爬着过来的,都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一样。非常诡异。
廖家老太把最后一小块馒头塞进嘴里,照例端起碗,似乎没发现里面已经空了,没水了。可即便是空碗,她还是凑到嘴边啁了一下,做了个喝水的动作,然后慢慢放下空碗。伸出手去,一只黑色的蜘蛛爬到她的手上,忽然,她用力一攥,把手里的蜘蛛捏死了,在腿上把手心抹干净,又捻起一只垂下来的淡黄色小蜘蛛,轻轻捻动,略微歪着脑袋举到耳旁,似乎是在倾听着什么,指尖用力一捻,小蜘蛛也被捻死了,再次抹干净手指,又捻了一只下来……
她的裤子上到处都是粘液,那都是被她捏死或者捻死的蜘蛛,估计得有百八十只了,老太太凹陷在眼窝里的那双眼皮褶皱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诡光,自言自语的呢喃着,“我只是想一家人团聚,没想着祸害人,两个小辈,你们咋就这么多事呢……唉,这样不好,很不好啊……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了……”
老太太撩开衣襟,从腰上摸出一个盒子,锦缎面的红色盒子,婴儿拳头大小。
打开盒子,里面是金黄色的缎子面,上面放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色泽赤红,晶莹剔透,像是某种宝石的碎片。关键是这块碎片上面趴着一直蝎子,鲜红如血的蝎子,老太太把蝎子托在手心里,口中念念有词,几分钟后,她托着蝎子来到窗前,打开窗户,蝎子顺着窗台爬到了外面,贴着墙壁朝着一楼饭馆爬去。
没多久,楼下“嘭”地发生巨响,随后就是哗啦,乒乒乓乓的杂乱声音,好像是桌椅被人踹倒掀翻,碟碗摔碎的动静,然后顿时骚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