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不宽,跟马葫芦差不多,周围凹凸不平,急速坠落的时候连磕带碰,身上蹭破了好多地方。额头,腮帮,胳膊肘,后背,大腿等七八个地方都破皮渗出血丝儿了。说来也怪,他皮肤自动迸裂的时候,一点血的没有,可现在,倒有血渗了出来。
没道理的事情通常都意味着诡异。
可他的身体还是特殊,皮肤跟大姑娘似的嫩超,不糙,但里面的肉厚,筋道,扛撞。
即便如此,等他扑通掉进水里的时候,也几乎只剩下半条命了,浑身上下到处都疼,全身的骨头好像都裂开了,脑袋里跟一团浆糊似的,迷迷糊糊地辨不清东西南北。
水很深,也很凉,被呛了好几口,肺子里火烧火燎。身上那些磕碰擦伤蹭破皮的地方被水一浸,火辣辣地疼。
不过,倒让他清醒不少,吐了几个泡泡,两脚用力下蹬,身体像条鱼似的向上窜去。哗啦,从水里冒出头来,他抹了把脸上的水,身体在水面上一起一伏,睁开眼睛打量周围。
好大的地下空间,光线暗淡,灰蒙蒙,阴天的那种感觉。
空气冷飕飕,没风,很静。
身下是条足有百米来宽的大河,河水的颜色很深,是那种暗沉的深灰色,左右望不到头,水流不快。正前方几十米外就是河岸,全是灰突突的鹅卵石,再往远处是大片灰黑色的森林,更远的地方,好像是条山脉,被烟雾笼罩,只能隐约地看个大概,不是很清楚。
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感觉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啊?
知道咖啡店有秘密,但这头一个秘密,就震撼到他了。说是颠覆三观都不足以形容周围环境对他造成的视觉冲击以及那种极为强烈的心灵震撼。
他曾经看过一个系列的电影,叫《地心游记》。
此刻的情形,跟那部电影里面描述的差不多,但没有电影里的景色漂亮。这里给人的感觉就是阴沉,枯槁,死寂。让人很不舒服,到处充斥着灰黑色调,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明亮色彩,比如黄、绿、蓝等。就像是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死地。
他双臂划水,竭力保持身体的稳定,抬头往上看,他有点傻眼了,跟天空似的,特别高。关键是他掉下来的那个洞看不见了,像是笼罩覆盖了一层灰色的由浓雾形成的天穹,咋回去啊?
忽然,他隐约听到了动静,滴滴答答,哇啦哇啦,像是唢呐。
很快,声音听得越来越清楚,由远至近,的确是唢呐,号称乐器里面的痞子。有唢呐地地方,所有的乐器,不论中外,全都得吧瞎。有道是唢呐一出,天下无敌。
这唢呐吹得很热闹。为周围阴沉晦暗的环境带来了些许活力。
视野范围内出现了一抹白。
好多人从远处的树林里面走出来,是一支队伍,看起来像是迎亲又像是送葬出殡,很诡异的队伍。
四五个吹吹打打的乐手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抬箱抬柜的汉子,再往后是丫鬟、婆子和轿夫。那抹醒目扎眼的白色,是一顶轿子。最后的那帮子人举着白幡儿。
这些人都穿着清朝的服饰,有男有女。
男的头戴瓜皮帽,身穿青袍,黑马褂。女的穿着满人的服饰,全是黑色。
所有人腰上都扎着白布,像是家里人死了人之后,亲眷们戴的孝。
苏文表示理解不能。
唢呐吹得热闹喜庆,可这些人的打扮儿却又像是死了人在出殡。可他们抬的不是棺材,而是一顶白不呲咧的轿子。
这一行队伍来到河岸边停下来,几个乐手依旧在吹吹打打,四五个丫鬟婆子走到河边冲着这边大声喊,一边喊一边招手。
这是在叫谁呢?
苏文左右看看,偌大的一条河,周围空荡荡,就他自己,在没旁人了。
难道是在叫我?
可声音听上去不像啊,她们明明在喊“姑爷”“姑爷”的,我特么又不是她们家姑爷。
苏文有心想避开这些人,但心里又一琢磨,这些人兴许就是幽风镇的人,跟她们打听打听道儿也不错。
心下拿定主意,他奋力划水,游向岸边。
刚刚在远处,他看得不太真切,眼下离那帮人越来越近,他看清楚了。
这些人光有一张惨白的脸孔,但没有五官!那张脸就像一张白板。无面人!
乐手吹唢呐,是直接把苇制的哨子扎在脸上,几乎怼没了,只露着一小截细细的铜管儿。
苏文毕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至于见到这帮怪物就被吓趴下或者昏死过去。
刚一上岸,那些人哗啦一下子全围了上来。
丫鬟拽着他,婆子们在后面推着他,乐手们围着他吹得那叫一个欢实。
虽然只有一张白板脸,没有五官,但感觉得出来,这些人非常高兴,等得就是他!
而且苏文还骇然地发现,无论是身材娇小的丫鬟还是五大三粗的婆子,她们的力气都非常大。被夹在中间,他几乎没有反抗余地。
被簇拥着走到轿子前面,有个丫鬟撩开轿帘,从背后推了他一把,把他半推半塞地弄进了轿子里面。然后随着欢快的唢呐声,轿子忽悠悠地离地而起。吱嘎吱嘎响。
苏文有点紧张,有点刺激,还有点打怵。
这一切就特么跟做梦似的,感觉很不真实。
他抬手撩开轿窗的布帘,刚要凑过去看看这帮人是往哪儿走,打算把他弄哪儿去,可迎面对上一张白板脸。手一哆嗦赶紧把布帘撂下。
这个时候,苏文才发现座位旁边摆放着一叠整整齐齐的衣服,最上面摆着一顶崭新的青色大绒面的瓜皮小帽,一圈黑色的帽箍,做工很精致,正儿八经的老年间手艺。现在只能在博物馆里才能看到,那些影视剧里面的清代服饰道具跟这一比,完全就是仿冒的山寨货。
“姑爷,里面吉服都是为您准备的,赶紧换上吧,吉时快到了。误了吉时,会很不吉利的。”
还吉时?你们就是一群扛幡儿出殡送葬的鬼好吧?都特么见鬼了,还吉利个屁呀!
对于苏文来说,可怕的是人。鬼,他还真不惧。
不过,现在有人搭茬了,他得赶紧接着。
“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是不是接错人了啊?”
“没错,你就是我们的姑爷。”接话的这位应该是扶轿的小丫鬟,声音很好听,甜甜脆脆,如果不看脸,光听声音,肯定会以为她是个秀美可人的小妹妹。
“怎么证明?”
“小姐说你是姑爷,那就一定是。小姐让我们来河边接你,就一定不会接错人。”
“你们小姐?她漂亮不?”苏文有些兴趣。
这话一定得问清楚,甭管这出闹剧最终会闹成哪样,作为临时客串的新郎官,他都不想找个胖得跟头猪似的丑八怪女人拜堂。真也好,假也好,关键人得漂亮……等等,他猛然想到,这些人都长成这德行了,那个所谓的小姐,不会也是一张白板脸吧?
想到这个得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可能性,苏文禁不住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