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白拳头攥紧，额头沁出几滴碎汗，略显苍白的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说不上是恨、是责怪、是愤怒亦或者是其他什么。像是刺激过大而导致的心灵麻木。他长吁口气，问道：“那些人都该死么？”

    苏文回头看着他，反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孟白咧动嘴角，叹道：“该不该死都已经死了，事情已然发生，不可挽回。如果那些人该死，我这里会觉得好受一些。”他拍拍自己的心口部位说道：“有人因我而死，还是很多人，那种压力，你能想象得到有多大么？扛不住啊！能把人压死！”

    苏文沉吟了会儿，道：“该死或者不该死，这种说法很笼统。‘该死’在通常情况下是指某人坏事做尽，连上天都不容他继续活下去。但也有另外一种情况，就是诅咒。憎恨某人，厌恶到了极致，达到了难以容忍的地步，所以对他发出恶毒诅咒，诅咒他‘该死’。前一种是天命，无法逆转。后一种是人为，也可以视为一种另类的祈愿。但实际上除了前面这两种说法之外，还有第三种。那就是‘横死’！非正常死亡，按照宿命论者们的说法，这第三种跟第一种比较接近。注定要死的人，谁都救不了。”

    “我明白，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嘛！”

    苏文转过身来，双臂抱膀地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道：“正常来说，是这样的没错，但凡是嘛……都有例外！”

    孟白听到这里，身体下意识颤抖了下。直勾勾地看着苏文，他敏锐地预感到这个“例外”就是关键点。

    苏文脸上浮现出赞叹感佩的表情，眼睛里闪烁异芒，他说道：“……民间传说当中，阎王爷掌握人的生死，这话没错。他掌控世间所有生物的生死，执掌‘生死簿’的判官负责判罚和具体操作以及施行。可规矩虽然是规矩，并不代表无孔不可入，无空不可钻，有位大佬，她就巧妙地利用了某些空隙，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孟白脱口道：“你指的是那些……填命者……或者‘该死’的横死的人？”

    “该死的横死的人……呵，这个说法很好，很贴切。”苏文冲他翘大拇指称赞，道：“横死的人既然注定要死，那么把他们死亡的时间往后拖延一两天或者三五天也不算违规，作为资深的业内人士，熟悉规则，懂规则，打擦边球。于是乎，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这些人该死的时候没死，多活了几天，成为了计划当中的一部分，也就是所需的‘怨魂’，至于那几栋大楼的坍塌就简单了。只要破坏承重的位置，然后到时候‘轰’地一下，楼坍掉，里面那些本该死去的人也回归原本的命运轨迹，整个事情就是这样。”

    孟白喃喃道：“那之前从废墟下面救出来那些生还者，他们……”

    “救也白救，注定该死的人，活不了！”

    苏文说得云淡风轻，很冷血。孟白额头青筋猛跳，情不自禁的怒道：“那些搜救队和消防官兵算什么？他们不顾自身危险救人，有很多人甚至累倒在搜救地上，他们这么做的意义到底何在？苏文，你怎么能说得这么冷血？”

    苏文也怒了，吼道：“那你希望我咋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那特么有个屁用？注定发生的事情，就算是神明都没有办法，掌控凡人生死的地府大佬都没辙，何况我们凡人？怜悯，可怜，是最廉价也是最无用的感情，可人们往往都会被这种无聊的感情束缚，起不了半点作用！我不是冷血，更不是目睹这种事情发生而无动于衷，而是我没有办法，只能在一旁瞅着，看着，傻瞪眼！”

    苏文脸色通红，额头也青筋直蹦，看来这件事情给他的刺激也不小。只是他忍着没有发作罢了。现在被孟白这么挤兑，他当然受不了。再说了，孟白还比他大几岁，他还是个少年，一个高中生。

    孟白当场被吼住了，苏文在旁边气喘吁吁。

    房间内陷入沉默，气氛压抑。

    十几分钟后，孟白声音有些沙哑地道：“你……还没说你是干嘛的呢？”

    “被人拽来帮忙的大坏蛋。”

    孟白被怼得有些愣神，不自然地“呃”了一声，然后沉默了下，又问道：“你们要找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轮回天盘！”

    听到这个东西，孟白莫名地产生一种熟悉感，但抓不住，在脑海中一闪即过。

    好像很熟悉，但又很陌生。

    隐隐感觉到，他知道这个东西。

    “那我看到大那棵树又是什么？”

    “魂树，你的根本！”

    “……这个含义好深，我理解不上去。”

    “魂树在，你活着，魂树散了，你就挂了。所以我才说那是你的根本！现在理解不上去正常，因为你还没有彻底觉醒！”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彻底觉醒了之后，还会死人不？”

    苏文叹口气，无奈地道：“你以为死几个人是简单的事情么？大哥啊，事实上很不简单呐！注定该死的人谁都救不了，可是无辜枉死的人一旦出现，地府那边会有详细备忘录的。当然了，这里面不包括横死的人，因为每个横死的人出现，都是有着因果必然联系的。他这辈子或者上辈子肯定做过恶念过重或者伤害他人的糟烂事情，引得业火缠身，霉运罩体，才会导致横死。上辈子侥幸躲过去，但这辈子报应临头。这就是民间老话儿中常说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横死不会无辜，枉死必然受害。枉死者，地府会有相应补偿。比如下辈子转世投胎到一个富贵人家等等，补偿方式不一，而且有严格的审查手续。”

    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又过去十几分钟，孟白忽地仰面躺在床上，目光无神，散乱地注视着天花板，喃喃道：“还是得做善事，积阴德啊！”

    “没错，人作孽，天在看。只是报应临头的时间早晚而已，躲是躲不掉的！就跟那些注定横死的人一样，谁都救不了他们！所以啊孟白，废墟下的那些人虽然死亡方式不正常，但这份因果你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跟你没关系。”

    “可是如果没有我……”

    “如果没有你，他们早就死了！因为你，才多活了几天。”

    “唉……算是吧……可，可我真替搜救队的那些人和消防官兵们还有热心市民不值啊！现在兴许还有人在忙活，然而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根本就是无用功啊！”

    “话嘛，也不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