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森睁开双眼,黑暗中依稀可见灰白的天花板。
他又回到了皇家自由医院的病房,卧躺在病床之上。
似乎方才所经历的光怪陆奇之事,不过只是潜意识极富想象力的幻想。
“真的只是一场梦?”
他有些迷糊,方才截刀的右掌现在毫发无伤,可他分明还能感受到掌心残留的撕裂痛感。
此刻伦敦还处于黎明前的至暗,窗外月光消失得无影无踪,病房内漆黑难见五指。
他怀着满腹的疑惑缓缓起身。
腰间施力弓身的瞬间,沃森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的狂喜——他那顽疾难愈的左腿,赫然已经恢复正常,能使上力道了!!!
就像是失落的故土终于收复,麻痹的神经再次复苏,衰败的肌肉组织重焕活力。
“那确实是梦,但又不仅仅是梦!”
沃森卷起裤脚,只见小腿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开裂的死皮,像是脱茧化虫的遗蜕。
他一把撕开,就看到原本萎缩枯瘦的左腿已重焕生机,肌肤粉嫩光滑无毛,肌肉强韧如铁打!
呜呼!
沃森激动得发出一声嗥叫,立马翻身跳下床铺,双足踏地的瞬间,他感受到久违的灵活和力量,兴奋地来了一段布鲁斯李式的三连踢,腿风飒飒作响!
“何止是恢复,这简直比之前的状态还要好上几分!”
沃森现在只感觉精力充沛至极,体内似乎有用不完的气力,这可以说是他自穿越以来最为巅峰的状态。
惊喜远不止于此,这番激烈运动下来,沃森全然没有感觉到骨折的左臂被扯动伤势,显然连这新伤也已一同痊愈!
“好耶!”
沃森心底欢呼,左臂高高举起,就想直接打碎那碍事的石膏绷带,下一刻却又轻轻放下。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暴露自己已经痊愈的事实。”
“昨天才断裂的骨头,仅仅过了一夜便已完全愈合……这明显超出人类应有的恢复能力。”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再与虫怪兰斯一联想,任谁也该猜到我已经悄悄接触到禁忌的司辰界。”
“而且从埃尔森临死前遗言来看,貌似防剿局还具有追踪漫宿以内发生之事的能力……若是让他们得知我偷偷进入过司辰的漫宿并防卫过当杀生,于我而言绝非一件益事。”
沃森捡起洒落在地上的如碎裂玻璃片般的蜕皮,将之彻彻底底地揉成粉末状,在抽水马桶的哗啦一声中排入下水道。
他躺回到病床上,用被单遮盖住病愈的左腿。
“我必须得继续装作伤势未愈的模样,以躲避防剿局的目光,绝不能泄露半点蛛丝马迹。”
沃森试图按捺住躁动的内心,沉静心神,晦涩难明的经文如原始的象形文字正在他颅内盘旋。
他分明记得自己曾在林地中纵声高唱此经,彼时经文真意以不可思议地形式流转于心,可当梦醒回归现世,他又再度将经文真意遗忘。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加固在经文之上,阻止他以人类的感知和理性的思维去解析经文真意,阻止他谋取密传中蕴含的神秘力量。
“但如果我还未得到密传经文中的超自然能力,那是什么原因使我的伤势尽数恢复……”沃森回想梦中经历,恍然大悟,”蛾!是蛾,那只又肥又白的大扑棱蛾子!”
沃森突然联想到了司辰志中所言,漆黑林地中的三位外世之神,其中就有一位名为飞蛾!
“该不会,我遇上的就是司辰飞蛾吧……”
沃森不敢肯定,但他认为那肥蛾应至少是与司辰飞蛾息息相关之事物,或许是飞蛾的从属?恰如兜率宫中老君座下的炼丹仙童。
此番疑惑注定无解,沃森也就不再去思考,静静躺在床上等待白昼降临。
接下来的日子就如福尔摩斯所说的好好歇息吧,继续扮演跛脚的侦探助手,反正他也瘸过大半年,如今表演起跛脚汉子可谓是得心应手,几乎看不出半点破绽。
…………
上午小斯坦福例行过来寒嘘问暖,好在有石膏作遮掩,倒也未被其察觉好友的伤势已经复原。
沃森所在的病房可谓是皇家自由医院中的vip,配备有一名专属的年轻貌美女护士。
到了用膳时间,金发大波浪护士端着营养丰盛的早餐,扭着婀娜多姿的脚步走了进来。
她将餐盘放在病床前头的柜子上面,见病人卧床,行动不便需要喂食。
“沃森先生,啊——”
女护士舀起一勺燕麦粥弯下腰,张开樱桃小嘴示意病人开口,好便她喂食。
她穿着v领的真丝衬衫,这一俯身,衣领间深邃的沟壑一览无余。
适时窗外清风徐来,她那透着山茶花似的芬芳的灿金色秀发随风飘舞,轻轻抚过沃森脸庞。
沃森目睹这一幕,不仅脸上痒痒的,心里似乎也痒痒的。
他突而感到口干舌燥,内心某种念头蠢蠢欲动,右手仿佛脱离大脑的控制自主独立出来,遵循着本能伸进被单里面,伸向病服的裤裆……
女护士悄悄注意到病人的举动,姣好面容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嫣红,艳丽如春。
沃森微微一笑,猛地掏出自己那根裤带绳,说道:“麻烦您把头发系上吧,影响我吃东西了。”
护士两颊的红晕颜色更盛了,像是成熟待摘的饱满水蜜桃,她不禁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差点冤枉了眼前这位绅士。
沃森刚说完就后悔了,但不是为遗憾似乎错过了一段露水姻缘,而是懊恼自己怎么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他向来是谨言慎行,不易吐露真情,如此口无遮拦的行为与他往日性格大相径庭。
沃森装作抬手枕在脑后,摸到那块光秃秃的头皮,那是睡前他失控硬扯下发丝的缺口,似乎意识超我的自控壁垒也因此崩裂出一道缺口。
他回忆起防剿局探员龙女士的话语——邪恶的禁忌知识,会使见者听者的精神癫狂……
“难道我也不可避免地受到蛾的知识的影响?”
沃森愈发体会到司辰密传的危险性,竟连修习者的心性也会在潜移默化中变化……但也没办法,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既然已经选择踏上这条神秘诡谲的道路,那你也说不得怨言。
况且与伤痛尽愈的回报相比,与丧失心智畸变成虫怪的兰斯相比,这区区性情变化的代价实在是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沃森一连住院三天,期间他不断地尝试着解读颅内的经文,对照着拜托小斯坦福找来的象形文字翻译指南,却始终不得入门。
就连林地的道路都无法再踏上,他试过在睡前拔下一根毫发,剪下一缕发丝,扯下一撮头发……连续三晚都没能梦行漫宿。
仿佛自那一夜过后,神秘界的大门又再度对他紧紧闭合,贴上封条,焊死门缝,浇灌水泥……总而言之,闭合得严严实实的。
倒是久违地梦见那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重现的梦境——漆黑的夜,寂静的屋,冰冷的心,滚烫的血,血泊中的稚嫩身影和嗡嗡嗡的警笛。
这让沃森感到异常地烦躁,他实在是难以抑制住心中的蠢蠢欲动,一种似有似无的惆怅俘获了他。
他渴望期待希冀盼求,迫不及待地想要体验新鲜的未知的刺激的凶险的事物,渴望释放内心的野兽。
在主动地诉求下,沃森提前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