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场的年轻警员掌中器械喷吐着短促的焰火,在弥漫的硝烟中,金属弹丸如间歇性的暴雨,冲刷着不知为何复活的埃尔森的头颅,洗下面庞的血肉,搓去碎裂的骨骼,清理腐臭的大脑。
无首的躯壳原地挣扎数下,直挺挺地倒下,陷入真正的死寂。
沃森熄灭了右瞳的荧绿,伤势未愈的颅内之蛾继续萎靡不振。
他此刻蹲坐在天台楼梯间的顶部,双腿微微张开屈膝向上,两肘搭放在膝盖固定,怀中抱着一杆四十九英寸长的前装线膛枪,但实际上,这把步枪的奇特的六边形枪管内部并没有常规意义上的膛线。
惠特沃斯m1857精准步枪,正是这款造型独特的武器的名字,因其超越时代的精准度,在后世又被誉为‘世界上第一把狙击枪’!
这本是约瑟夫·惠特沃斯爵士受英国陆军总司令委任着手设计的新式步枪,但因其枪膛构造特殊难以连续射击,并且造价过于高昂,反倒是没有被大不列颠陆军采用,却在大洋彼岸的自由国度大放光彩!
约翰·塞奇威克少将的那句名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连一头大象都不可能打中!!!”,至今仍被铭刻在自由国度内战的耻辱史上。
在他脚下还放着另外两把同款式的惠特沃斯步枪,此款武器由于还是采用的前装填的方式,射击间隔要较后装填枪械更久上一些,他今夜特意将自己的所有私藏货取了出来,就是为了防止或是来自闪刃教团的敌人数量庞多。
可惜今日时间仓促,安置在房间内的引线炸药当量还是过少,威力不足,若是再给他一天时间准备,定能一开始就将这头疑似是埃尔森复活的怪物炸个粉身碎骨!
他将枪膛内残余的燃渣清理干净,用一匹黑布将武器盖住缠绕起来,用绳索捆绑严实背负于肩上。
连续的枪响已经吵醒了楼下的住户,某位胆大的家伙已经开始用力地顶撞着沃森事先从外顶紧的楼梯间门板。
沃森稍微清理过自己存在的痕迹,单单凭借一股蛮力就用简单的麻绳从楼顶降下,落地以后再轻松收回绳索,天台之上除去一圈淡淡的麻绳滑蹭过的痕迹以外,再无任何任何踪迹线索留下。
等到端着猎枪的暴躁住户撞开天台门板,只能在天台观赏到被惊醒的伦敦街道。
沃森沿着阴影行走,特地绕行数圈以后,才回到临时租住的短期公寓,将武器装备藏在床下,转身又出门去了。
…………
这时福尔摩斯侦探所的火势也开始蔓延,好在附近的消防岗哨离得不远,此刻是道路通畅的深夜,消防操作小组迅速赶来,将尚未来得及扩散开来的火势扑灭,只有发生爆炸的房间被焚烧得焦黑。
沃森一直在街道外注视着灭火队员忙碌的身影,等到火势彻底消灭以后,天空也开始亮起一抹浅灰。
他才换上一副诧异的面容,拄着手杖趔趔趄趄地望侦探所走去。
街道的居民是认得沃森的,这段时间彼此邻里相处还是和谐融洽,他们见到这位可怜的有福尔摩斯公爵家背景的战争英雄,纷纷上前施以关切的安慰。
“我的上帝啊,沃森先生你没事吧?!”
“噢上帝!幸好沃森先生你昨晚没有在这里居住。”
“沃森先生,在房间修理好之前,不如你就在我家里先住下吧,正好奥利弗最近出差了……”
“闭嘴吧凯莉!你这个骚女表子,回头我就告诉你的丈夫,你总是趁他出差的时候勾引其他男人!”
“哈哈哈,丽莎你这个臭女表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天天晚上都去隔壁街区的脱衣舞酒馆里光顾那些肌肉小帅哥,尤其是前天晚上你还夜不归——”
还没等她说完,丽莎已经扭动着水桶似的腰肢,迈开小短腿,挥舞着色彩艳丽的指甲,直往凯莉面盆似的脸庞上挠去。
“啊——”凯莉在脸上一抹,见到掌中淡淡的血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你竟然敢伤害我美丽的脸蛋!!!”
她不甘示弱,伸手抓住丽莎干枯泛黄的卷发,二人顿时扭打作一团。
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一幕,立即让围观的路人的注意力从倒霉的侦探助手,转移到躺在地上纠缠斗殴的两位女士。
沃森得以顺利地穿过人群,来到侦探所门前,他给蹲坐在门前休息片刻的消防组员递上香烟。
“实在是万分感谢,如果没有三位,今晚福尔摩斯侦探所怕是就要毁于这次大火了!”
原本面色疲惫有些不太耐烦的消防组员在听到‘福尔摩斯’这个单词以后,也是瞬间打起精神来——哦?原来我们刚才救下的是公爵大人的产业!
他们客气地接过香烟,喜笑颜开地享用着这或许来自是公爵大人家的上流烟草的味道。
“无需客气,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维护伦敦消防安全本就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职责!”
沃森也借助这烟草、狐假虎威与三言两语中的黄段子,迅速与消防组员们拉近关系,他们即将离去前试探地问道:“沃森兄弟,刚才我们发现这火源是来自卧室的床铺,似乎是某种烈性炸药……你看这件事,我们是否要向苏格兰场那边汇报?”
沃森则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说道:“唉这件事情毕竟涉及到公爵大人的产业,如果消息传出去以后登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报刊,岂不是有损公爵大人的颜面……所以还拜托三位,关于今夜的细节请一定要保密。”
消防组员们听到这位疑似公爵家仆的先生的话语,也是立即脑补出一大串的贵族恩怨、情仇暗杀……他们用力地点头,口中连连称道明白明白,沃森兄弟伱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让你难堪的。
沃森在得到如此肯定的回复以后,也是露出了貌似放松的笑容,挥手告别三位消防组员。
他一直坐在门前的阶梯等待着,直到休假过来的维克多驾驶着马车停下。
夏洛特·福尔摩斯望着侦探所二楼熏黑的窗户,柳眉不禁倒竖,她进到室内才开口询问道:
“是闪刃教团?来了多少人?有抓到活口吗?”
沃森摇头,“来者不是人,是一头不会流血的怪物,我昨夜在远处的楼上观察到陷阱触发以后,就发现一道异常削瘦的人影从窗户跌落。”
“我不断射击,却只能对其造成微弱的伤害,但量的堆积足以产生质变,最终那头怪物在河岸边倒下,一位夜巡的警员将其枭首,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地面只留有一滩灰暗的油渍。”
沃森如实道出昨夜的事情,这一番声势闹得太大,女侦探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能推理出具体的细节,根本无需也无法隐瞒。
“灰色的油渍……”女侦探喃喃道:“我曾经在防剿局的资料中见过相似的记载,那是密教徒们最惯常使用的手段——驱使某种冰冷的非人怪物为他们办事。”
“现在侦探所已经不安全了……沃森你要不要干脆搬到我家的庄园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