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满空落叶倔强的不肯落地,它们不知自己已经枯萎。
好似他骗自己一样。
没关系,喜欢她日后有的是时间。
目光穿过茂密的翠绿竹海,透过缝隙去看满天聚集的密云,沉甸甸地要掉下雨来。
冷冷秋风,寂寂的吹来,将他单薄的衣袖,段南风恍然想起一些陈年往事。
放不下,叫他怎么放下。
“南风哥哥。”
段南风错愕地转身,那甜甜的声音是谁在叫他?
碧玉竹林,万籁俱寂,除了他还会有谁?
“南风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段南风的视线模糊了,他迟疑半晌,模糊的画面突然多了一袭倩影,那个身量小小,满目天真的小女孩,捧着一手红色的野果,一蹦一跳地向他走来。
他看着那袭红衣,失声道,“忘欢......”
竹林褪色,灰蒙蒙中,小女孩的红衣服格外醒目。
日头恍然,明亮地照下晕白的光,他们站在光芒里,迎着清冽的山风,背后是粉红色簇簇爆开的樱花,脚下是山涧汩汩悬下的流水,段南风浑身冰冷,他被一条条粗糙的铁链绑在一块红色的赤炎石上。
在他的周围冒出腾腾的热气,还能听见呲呲呲的气流声。
迟忘欢踩着一双红绣鞋,小心翼翼地绕过溪流,却一个踉跄跌倒在水里,手中红色野果也被掀翻落入水中。
水声哗啦,惊醒痛苦中的段南风,他无力抬头,在晕眩的目光里见到一袭红影突然摔倒,他惊道,“小迟师妹!”
迟忘欢没有哭,她委屈巴巴地坐在石头上,听到段南风叫她,她麻溜地站起来,冲着段南风的方向跑了过去。
段南风却制止她,“你别过来!这里危险!”
迟忘欢愣了愣,却蹙起短短的眉毛,冷哼道,“我不怕!”
段南风一副担心的模样,他焦急道,“你不在山下好好修炼,跑来这里做什么?”
迟忘欢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头上扎着双丫鬟,微微一歪,咬着童稚的语气,认真道,“我担心你呀。”
段南风略微迟疑,“担心......”
迟忘欢理所当然,甜甜的笑道,“我想你了,所以才来看你。”
她顿了顿,又道,“我见着你驱寒辛苦,还给你带了野果,谁知道......给打翻了,我好笨......”
段南风见着迟忘欢那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只觉得心中一片温暖。
赤炎石忽然红光大绽,热毒的温度同他身体千年不化的寒气两相抗衡,他在冰火两重天中,晕眩至极,半晌,才回得迟忘欢的话,“谢谢你......小迟师妹......”
迟忘欢见着段南风极为痛苦,她深深蹙眉,好似海誓山盟一般道出心中愿望,“南风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修炼,找出破解你体内寒毒的办法!”
是么......可是你忘记了......
时光倒回,山崖之巅,变成眼前静谧的竹海。
只有段南风一个人站在竹海之中,她人留下的是清冷绝情的冷香。
段南风心口一紧,呼吸不畅,额上青筋突了出来,半条腿跪在地上,表情痛苦,好似被万只蚂蚁嗜咬一般,叫他惨白了脸。
“寒毒......”
段南风喃喃地说出这两个字,他还记得,小时候每次寒毒发作,迟忘欢都不开心,会拿酸甜的野果来安慰他。
如今那酸甜的味道只剩下酸味。
“段南风!”
曳瑶灵突然出现,她紧张道,“你的寒毒又发作了?”
段南风咬着牙,勉强点头......曳瑶灵急忙从腰间卸下百宝囊,一双素手慌乱地在囊中寻找着什么东西。
半晌,曳瑶灵睁大双眼,吃惊言道,“遭了,业火已经用光了......”
段南风整个人跪在地上,身体寒冷至极,又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撕扯着身体。他勉强抬头,双目迷蒙地望看曳瑶灵,眼睛里满是绝望,他多想就这样死去,如此便可以不用心里的苦。
曳瑶灵一手搀扶着段南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说了出来,“你不是有个小师弟,好像他的身体可以生出地狱业火!这个人时不时叫龙无邪?”
晕眩眼乱,他隐约听到龙无邪的名字,似明白了,只不过他摇头道,“不......这个时辰了,他怕是在上课,我这样贸然过去,多有不妥......你还是想办法将地狱业火取来......”
他说话时,声音越来越弱......无力的声音,只叫曳瑶灵快要听不见......
曳瑶灵骂道,“你命都没了,还管那么多?”
段南风紧紧压下眉心,忍受着非人的痛苦,他每往前走一步,都似踏在刀山火海里。
他吃力道,“不行......不能找无邪,这样会害了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地狱.......业火.......”
曳瑶灵听着段南风一心护着龙无邪,她劝不过,也觉得不妥,只好先将段南风安放在竹林的隐秘处,这才动身回去,将多余的地狱也活取来。
她担心地回头,蹙着柳眉交代道,“你好好在这里呆着,我马上回来。”
段南风本想回答,可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靠在一块青石上,吃力地喘息着。
曳瑶灵匆匆走后,竹海便沉静在萧萧的秋雨里,段南风还有一点意识,抬头迷茫地看着乌压压的天空掉下淅淅沥沥的冷雨。忽然绝望至极。
天气突然变冷,在云海里飞翔的龙无邪打了一个喷嚏。
善辰星笑着回头,冲着龙无邪鄙视道,“你身体太虚了。”
龙无邪没个好心情,也没有理睬善辰星,而是看着白色的云海一点点变成灰,然后落下豆点的冷雨。
没来由得,善辰星往下低飞冲进雨中,避水咒让他们免被雨水淋湿。
龙无邪隔着透明的结界看着下方茂密的修竹,眨巴着眼睛忽然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善辰星没好气,骂道,“背着你不累啊?我下来休息的呗。”
龙无邪嗤之以鼻,他才不会对他表示感谢。随着善辰星越飞越低,竹海的景色也从烟雨朦胧中逐渐清晰起来......
龙无邪看着下方幽幽的翠竹,清爽的雨雾,把胖瘦男孩对他的羞辱暂且放到一边儿,他看着静谧的竹海,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股熟悉的气息窜入他的琼鼻里.....
在这世上,总有那么一对人,不管你在哪里身处何方,都会在不经意间见到,似乎彼此之间存在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彼此牵绊着。
龙无邪小声说了出来,“大叔......”
下一刻,他在善辰星的背上焦急起来,“你放我下来!”
善辰星笑着脸,挑着眉,却错愕道,“什么?”
善辰星没有理解,也没有立刻降落的意思,龙无邪索性将身体往后一移,猝不及防地跳出善辰星的背。
万丈高空上,风雨冰冷,无情地拍打他的脸颊,他俯身坠下,眼里只有段南风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