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周显去找了方以智。没有进他的院，而是让人将他叫了出来，随他一起的还有个二十七八岁的中年男子。

    周显听完方以智的介绍，面露惊奇道：“你便是张家玉，张元子？”张家玉为广东东莞人，世传其生性聪敏，精通诗词书画，好击剑，任侠，多与草泽豪士游。

    论行侠仗义，交游之广，在明末清初只有两人能与之相提并论。那两个都是浙江人，张煌言和姚启圣。他们三人，张煌言和张家玉积极抗清，一个被俘后遇害，一个在兵败后投水自尽。而姚启圣协助施琅收复台湾，成为康熙时期的一代名臣。

    归庄曾给周显提供过一张名单，里面书录的都是各地的青年俊杰。其中，张煌言和张家玉都是排在最前面的几人之一。

    但他们两人科举顺遂，一个在南京已经步入官场，另一个进入京师翰林院为庶吉士。就算周显主动派人联系他们，很大可能他们也不会放弃大好的前程而去山东为周显效力，最后只能暂时作罢。

    姚启圣是周显主动加上去的，他名声未显，欣然同意。按照归庄的回信，他应该很快就会前往山东。

    但令周显没想到的是，在这里竟然见到了张家玉。和张煌言的忠诚正直不同，张家玉明显更为圆滑变通。在闯军攻入京师之后，他曾主动投书给李自成，表示愿意为之效力。也因为如此，他还曾被弘光帝以变节投降为由逮捕入狱。

    但在清军入关之后，他一反常态，积极召集义民抗击清军。从南京到福州，再由福州到广东，他坚拒清军的招降，直到最后兵败殉国。

    张家玉听周显叫出了他的字，明显有点意外。微微欠身道：“家玉见过督帅。”

    方以智说道：“元子为翰林院的青年才俊，交友广泛。我每日要入宫给定王和永王授课，你说的那事我不好出面，就拜托了元子。”他边说边看着周显，以为他会因自己自作主张而生气。但看周显表情并无变化，这才放了心。

    周显问道：“元子，现在你联系了多少人？没有告诉他们实情吧！”

    张家玉回道：“有百人左右。闯贼即将兵临城下，无论是国子监还是翰林院都人心惶惶。我试探了一下众人的口风，想要出城避难或者直接南下者不在少数。我只告诉他们现在外面太乱，孤身出城，或许还未到地方就会被强盗所劫，一起走可以相互照顾。以此为由，我联系了不少人，没有和他们多说其他的，更不会和督帅有所牵连。他们中的多数为此次来京应考的学子，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一时失了方寸，所以也比较好劝说。”

    周显微微点头，十分欣赏张家玉做事的细致周全。“那就今天带他们出城吧！你们从正阳门出，然后去近郊的安国寺，那里会有人专门等着你们。他们会一路护送你们去霸州，然后转道去山东。密之兄，你也随他们一起出城吧！”

    方以智眉头微蹙，“忘筌，我一直没问你，你到底想干吗？”

    周显想了想，最终决定照实回答。“这京师守不住了，但我无法说服圣上南迁。我会寻找机会送太子出京，这些士子是为大明的将来准备的。”

    方以智脸色大变，张家玉也吃了一惊。

    周显说道：“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你们两个别说漏了嘴。”

    张家玉连忙道：“小人明白，多谢督帅信任。”

    方以智脸色难看，“那圣上呢！还有永王和定王怎么办？”

    周显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若是有机会，我会护送着他们出京，但现在说再多也是白说。”

    方以智沉默了一会道：“圣上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会在此时离京。”

    周显点了点头，也没多劝。“那就先留下吧！反正也没紧急到那种程度。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柄小剑递给张家玉，“过正阳门时，找周乾，把这柄小剑拿给他看，他会安排好一切的。”

    回到五城兵马司，周显把马递给孙豹。吕明快步走出来，“督帅，三千营我去过了，招了三百骑，还剩余有四百二十匹多余的马。”

    周显点了点头，“你去找五辆马车，等我的命令。对了……”周显停下脚步，“我让你派人监视吴府，吴襄可有什么动静？”

    吕明道：“今天一早有吴家家仆从朝阳门出城，向东而去。正午时分，那家仆回来，还带了两个人。看身姿，应该是军中士卒。两人在吴府待了半个时辰，又出城了。”

    周显笑了笑，“看来吴三桂对京师的情况也挺关心的。走，随我一起去见见那个装病的老匹夫。”

    吕明道：“督帅，去保定的人回来了，你要不要先去见见他？李伯爷也在里面已经等您好久了，或许有什么急事呢！”

    李国桢看到周显进来，连忙站起来，“督帅，您回来了？”

    周显看他身后站着两人中年男子，“这两位是？”

    李国桢道：“他们是黑云龙都督的两位公子，黑明道和黑明德，还不见过督帅？”

    两人忙躬身施礼道：“见过督帅。”

    周显点了点头，“黑将军殉国，两位公子节哀。”

    李国桢道：“王承胤宣府投敌，害死黑将军及其两子，明道、明德两人因向朝廷报信告急而逃过一劫，之后一直待在京师。因我和他们的父亲有些交情，他们便找到我，希望为朝廷效力。”

    黑明道抱拳道：“督帅，我兄弟二人自小跟随父亲，兵马娴熟。听闻督帅招募守城兵卒，想着或许能帮一些忙。”

    周显笑道：“那敢情好。这样吧！我从三千营新招了三百骑卒，你们两人既然弓马娴熟，就暂时屈才当个骑兵统领吧！虽然人数不多，但目前全城也就千骑左右，会有大用。”

    看表情，两人似乎有点失望，但最后仍旧抱拳道：“多谢督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