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驸马正文卷第九十章朱慈烺2看朱慈烺泪流满面,周显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先帝勤于政务,但大明已是病入膏肓,非他一人之过。”
朱慈烺道:“父皇为帝十七年,如此勤勉,最后尚且国破身死。现在的大明已半壁陷落,你又怎么觉得我能撑得起来?我以前觉得自己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但骆养性率领叛军攻来的时候,我真的害怕了,我躲在马车里一动也不敢动,害怕羽矢落到我身上。我害怕我称帝之后,贼军又攻过来,到时候我会落得和父皇一样的下场,连娖儿他们也向母后一样被逼着自缢而亡。我身边的每个人都想我当皇帝,我当了之后他们便可以跟着飞黄腾达,但我真的能当好这个皇帝吗?以前夫子们告诉我,皇权天授,那现在是大明的天命完了,还只是父皇的天命完了。父母身亡之时我不在身边,为子不孝。身为储君却弃城而逃,为臣不忠。你说这样的我,配当这个皇帝吗?”
周显一时哑然。以前在宫内的时候,朱慈烺宽仁善谈,性格直率单纯。却没想到出宫才这么几天,他竟然想了这么多。
朱慈烺拭去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在宫内的时候,魏学士曾对我说为君者要心狠手辣,要让底下的臣子摸不清心思。恩威并施,才能让别人为自己效死力。他说在乱世,君王要手握军权,要限制权臣,要控制手下将领。要下的去刀,要见的了血。我越想的话,越觉得他说的对,越害怕。周显,你说,我当了皇帝之后,会不会有一天会直接杀了你。或者你为了当皇帝,动手杀了我?”
周显眉头紧蹙,摇了摇头道:“我不会。你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朱慈烺迟疑了一下,最终选择起身。他穿上长靴,和周显一起向外走去。因为长时间躺在床上,他脚下有些踉跄,周显上前扶住他。
门外人看到朱慈烺出来,纷纷跪下,高呼万岁。
朱慈烺脸色有点难看,轻轻的摆了摆手,“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
看到费月娥也在外面,周显问道:“不是让你随公主去了吗?”
费月娥微微欠身,“公主不放心太子,不,是皇上,让奴婢过来看看。”她还有点不习惯朱慈烺已是大明皇帝的这个事实。
周显点了点头,“你来扶着。”然后他转身向其他人,“你们都不要跟着,全部留在此地。”
周显在前面领路,费月娥扶住朱慈烺在后。路上遇到下人、护卫,都纷纷下跪,朱慈烺只得一遍遍的让他们起身。燃文
直走到后院的一间房子前,周显让所有人离开,他取来火把,又从墙边取来一块石头。“哐当”一声,门锁被他敲开。他走进去,用火把点燃了放在桌面上的油灯。一阵啪咚之声,几只耗子尖叫着跑了出去。
朱慈烺脸色苍白,紧紧的抓住费月娥的手,指甲深入肉里。费月娥也满脸惊恐,但她看朱慈烺吓成那样,安慰他道:“陛下,是耗子”。
直到周显招手,朱慈烺忍住恐惧走了进去。灯火澄明,照亮了整间屋子。屋子颇大,但到处都是灰尘,显然很久都没人来过。“周显,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这里干吗?”
周显笑了笑,“太子,虽然你已继承皇位,但你在我面前从未称过‘朕’,或者‘寡人’等这些称呼。可以说,你并未把我当成你的臣子。”
朱慈烺道:“你我在宫中一起读书,你我的关系怎能和一般臣子一样?况且,父皇不是已经把娖儿许配给你了,你我的关系不是更亲近了吗?”
周显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给说些不是臣子和皇上应该说的话。”
朱慈烺看周显表情严肃,也收起心绪。“你说。”
周显道:“大明从立国到现在二百余年,仅朱姓皇族在籍者便有二十余万人,加上他们的亲属、奴仆、家丁、总数可达百万之多。除他们之外,其他公卿侯伯及其亲属更是不计其数。这些人占据天下之田的近两成左右,却不用纳一丝一毫的田税。而他们却犹觉不足,依旧大量兼并土地。除他们之外,各级官吏,各地乡绅更是有样学样,疯狂兼并小民土地,吞没平民私产。可以说,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丰年,普通百姓尚可勉强支撑,一遇到荒年,他们只能卖儿卖女,以求苟活。在这种情况下,贼军只能越平越多,到最后完全吞没大明。”
朱慈烺点了点头,“我听父皇说过,但这是太祖定下的规制,又能如何?”
周显叹了一口气道:“大明就败在了这个规制上。凡是太祖定下的,无人敢轻易改。只要有人提出,底下一群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出言反对。先皇天资聪慧,怎能看不到这点?但大臣一反对,他就不敢向下推行了。导致最后只能把负担加上无人为之说话的小民身上,导致内乱越平越乱,事情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还有就是为帝者的私心。往昔,永乐帝从燕京起兵,最终多得皇位。后又有明英宗出外被俘,景泰帝继位,又英宗再行通过宫变夺取皇位。同为朱姓,但历来大明皇帝最忌惮的却都是这些朱姓的藩王。远的不说,就说唐王朱聿键,也就是现在的隆武帝。他在清军入关之时,自取钱财,招兵想要北上勤王。但之后呢!先帝夺了他的唐王爵位,把他关入了凤阳监牢。朝廷宁愿养着废物一般的藩王,也不愿他们做一些利国利民的事情,只因为害怕他们反叛夺了自己的皇位。对同姓藩王尚且如此忌惮,何况其他人?”
朱慈烺脸色难看,但他没有出言制止。
周显继续道:“皇帝历来把这天下当成自己一家的私财,把所有人都当成自己的敌人,最后也把自己彻底沦为孤家寡人。而先帝在这方面尤甚,他能提拔贤臣而不能持久的用贤臣。你就看看他为帝这十七年,内阁首辅他换了多少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