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石崇前往徐州,除了有避祸的打算,另外石韬的确想寻一处适合发展的根据地,不管是为了将来保命,还是更进一步发展壮大,都必须拥有一块自己的地盘,外加班底。
就连前世太祖都曾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不趁着自己那位便宜老爹还未失势,尽量捞些好处,怎么对得起这具皮囊,对得起自己穿越一回呢?
“我几位兄长闲聊时,曾听他们谈起过徐州,徐州形势错综复杂,与齐王和东海王的势力犬牙交错,不过你石家深得陛下及贾后信任,换个人去,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灰溜溜的离开!”
“对此,你爹有什么看法?”石韬问。
“我爹原本担心石伯父此去徐州困难重重,但我大兄却安慰父亲,称石伯父此行是带着贾后的圣意去的,本就有钳制齐王和东海王的意思,贾后一旦解决了朝中之事,必定召你父亲回朝!”
石韬依稀记得,石崇一家被抄家灭门,正是在石崇被调回洛阳,紧接着司马伦发动政变杀死贾后之后发生的事。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这只蝴蝶并未引发风暴,而是按历史脚本演下去,石崇在徐州赴任这段时间,整个石家应该是安全的,从刘二郎言语中透出的信息,令石韬心中的脉络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自从贾后掌权,石崇通过外戚贾谧攀上了贾后这颗大树,并从此官运亨通,但石崇身上也因此被打上了贾后的烙印,此际,贾后最大的心病乃太子司马遹并非己出,而是才人谢玖所生,同时贾后与太子的矛盾已有越演越烈之势,因此,解决太子这个隐患,即是贾后的当务之急。
在彻底解决太子这个隐患之前,将石崇这样的死忠派去盯住齐王及东海王,也就成了题中应有之意。
通过前世的记忆碎片和这段时间打听到的消息,前后这么一联系,石韬顿时多了几分自信,但看着桌案上的地图,他却依旧犯难,他毕竟只是历史爱好者,而并非什么专业人士,虽然知道大概的历史事件,但这个时代的地名却让他头大无比,如今的地名跟前世本就有着天壤之别,加上他对此时的人文地理完全两眼一抹黑,如果没有旁人帮衬,他跟盲流几乎没什么区别。
“我要找的地方,距离下邳最好超过两天的路程,而且还不那么引人注意,但交通却要便利!”
刘二郎一脸茫然,“交通便利,却又不引人注意,徐州有这样的地方么?”
非但刘二郎感到茫然,就连石韬自己也觉得要寻一处这样的地方的确有些为难,别说现在是西晋,就连后世,但凡身处交通要道上的城市都属重点区域,乃至整个人类的迁徙过程,全都沿着交通便利之地逐渐向偏僻之地延伸,经刘二郎这么一说,石韬怀疑自己之前的某些想法是否太过理想化。
阁楼中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不曾开口的石中玉突然指着地图说道:“这里或许能满足少爷的要求!”
沿着石中玉的指尖看去,石韬一脸怪异表情:“东莞郡?”
“东莞郡治下东莞县,北抵兖州,东临青州,乃徐州、青州、兖州三地之交汇,同时,距离下邳不少于三日的路程!”
石韬定睛一看,石中玉所指的东莞郡,东靠渤海湾,果然处在三州的交汇处,心中顿时大喜,可转念又一想,这样的战略要地怎么可能不被各方势力所重视呢?
“东莞郡,乃枢纽之地,同时也是战略要地,无论洛阳方面,还是齐王、及东海王都不可能看不到这里的重要性吧?”石韬当即提出心中疑问。
“少爷有所不知,从汉末年间开始,胡人不断内迁,到本朝武帝时,这一现象更是越演越烈,如今,东莞郡治下的胡人多不胜数,民风极为彪悍,时常发生胡乱,去年,此地的郡守正是因为胡乱而被罢官,如今,东莞郡几乎脱离洛阳的掌控,而齐王、及东海王更是避之不及,哪里愿意去趟这道浑水?”
晋末动乱导致中原沉沦数百年,另一原因,正是胡人内迁的现象严重,这是许多历史学家的共识;从石中玉处听到这一论断,说明但凡目光长远之人,无不看清其中的危害,那么作为统治者的司马家,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弊,但司马家却为了保住统治地位,昏招迭出,先是弱化郡县制而大肆分封藩王,且赋予军政大权;接着又互撕,并最终将汉人的元气消耗殆尽,这才让中原大地陷入数百年的苦难。
石中玉所言,外加深知那段历史的石韬,很容易联想起那个战火纷飞、血流漂杵、山河破碎的画面,他的身体也因此开始颤抖起来。
发现石韬的变化,石中玉以为自己的言语惹怒了小主人,顿时不知所措,好在刘二郎及时将石韬拉回了现实,“七郎,你这是发哪门子疯?”
回到现实,石韬一双眸子显得极度深邃,“东莞郡聚居的都是哪些胡人?”
定了定心神,石中玉小心回答道:“听说主要是羌胡,鲜卑人也不少,至于其他的,小人也不是很清楚。”
石韬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石中玉问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人一家,原本是青州临淄人,距离东莞郡并不远,后来到了石府,小人一直留意着老家的消息,这些话也是听老爷和大人们聊天时提起的。”
石中玉的表现,一开始很让石韬吃惊,石中玉虽然读过几年书,但毕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且遭遇变故,从此沦为石家的家奴,按理说,对东莞一地发生的事不该知道得如此清楚才对。
可之后石中玉的解释,却又让他释怀了。
心怀故土,因此对老家那边的消息格外关注,这似乎也说得通,眼睛盯着地图上的东莞郡,石韬陷入了沉思。
良久,石韬猛地抬头,“我们就选东莞郡如何?”
“你疯了吧,东莞郡如此混乱,我们去那里做什么?”刘二郎一愣。
刘二郎不明所以,石中玉眼中似有期待。
二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石韬笑道:“乱中才好取利,若是寻常之地,如何能显露我兄弟的本事呢?”
“我们是去捞功勋,又不是真的去治乱,再说了,捞好处哪里不能捞,非要跑到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去?”刘二郎仍是不解。
石韬目光闪烁,正思索着如何说服刘二郎。
东莞郡东临渤海,他本就有着随时跑路的打算,此去徐州,若能赚个盆满钵满当然好,如果没捞到好处,从海上跑路去南方,至少比陆地上稳妥许多,从西晋到唐朝末年,还没听说过有海盗之类的职业,只要能造出一艘稍大的海船,再凭着前世关于航海的记忆,随时都能沿着海岸线杀奔南方。
“徐州各郡,或多或少会受齐王、及东海王的钳制,唯有东莞郡如无人之境,你我兄弟前往,必定可以成就一番伟业!”
见刘二郎依然不为所动,石韬嘴唇弯翘,“呵呵,二郎,刚才中玉说了,东莞郡充斥着大量胡人,你一心向往的胡姬自然不在少数,到那时,无论丰r翘臀、或是奔放狂野的胡女,还不是任由我等采摘?啧啧.......刘家二郎,你去是不去呢?”
一听对方提起胡姬,刘胤当即咽起唾沫来,自家老爹刚纳了一名风情万种的胡姬为妾,实在让人眼馋不已,想想那身段、那风情,无不让人意乱情迷,而从对方嘴里得知这事的石韬,并非第一次用胡女来引诱对方,这时依然不会例外,果然一击点中对方死穴。
不出意外,刘胤一对眼珠子咕噜转个不停,并一把钳住石中玉问道:“你说的是否属实?东莞郡真有胡姬?”
发现自家主子在一旁挤眼,石中玉龇牙道:“不敢隐瞒公子,东莞郡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胡姬,什么样的胡姬都有!”
松开石中玉的肩膀,却一拳锤在石韬肩上,刘胤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为了胡姬,哥哥跟你去东莞郡!”
.......
既然选定东莞郡作为日后的根基,剩下就是让李氏对石崇吹枕边风了,将东莞郡守一职握在手里,哪知往李氏那里跑了许多趟,却始终未能如愿,原因竟是石崇整日宴请宾客,偶尔宿醉休息,也全都是绿珠在一旁伺候,其余妻妾甚至难以近身。
着急虽着急,可石崇启程前往徐州的时日至少还有半个月,石崇并不打算将精力全都花在这上面。
金谷园最南端是一座跑马场,这一日,石韬仍像往常一样,带着石中玉兄妹来这里遛马。
骑马并不难,难的是跟马融为一体,其中的道理其实也不难理解,无非是个熟能生巧的过程,北方游牧名族,无论骑马还是射箭皆强于汉人,因为草原人打小与马为伍,从小就要跟大人们一同射猎,而非悟性比汉人强,独特的环境培养出独特的生存技能,这也正是他明知东莞郡胡乱严重却仍打算去那里的另一个原因。
来到这个时代,让他最惶恐的除了石家即将覆灭,主要还是落后文明即将对先进文明的践踏,来自和平年代的他,甚至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副可怕的画面,如今胡人内迁,且在修生养息中日渐强大,而中原汉人却在权利倾轧中不断被削弱,石韬很想做点什么,因此他决定前往东莞郡那样的胡汉杂居之地,去了解这个时代所谓的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