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一人扛着耙子,拖着脚下沉重的铁链,与粮草车对闯而过,由于天色太暗,却瞧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子。
这样的场景,让石韬生出一种熟悉之感,回头望着那人的背影,石韬试着喊道:“你是石勒么?”
那人猛地回头,望着一群送粮的伙计,道:“谁在叫我?”
“呵呵,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此人又成了人家的奴儿.......不得不说,这厮还真是衰到家了!”石头暗自感叹一声,随之走上去道:“你再看看,我究竟是谁?”
光线不太好,再加上石韬脸上抹了灰,整张脸仿佛融入了夜色,看得半响,石勒愣是没将他认出来,却一脸傲然道:“你一个黑不隆冬的糙汉,某家如何认得?”
石韬顿时一脸的牙疼,老子又是盘缠、又是刀马齐备的送你上路,原本还报以莫大的希望,希望你这未来的皇帝能给本郎君带来惊喜,哪知,你这家伙,转身又干起了奴儿这等崇高的职业来了,石韬当即怼了回去:“他娘的,不装你会死么?”
先前调侃石韬的那名汉子,突然问道:“小哥认识这个胡儿么?”
就在这时,马蹄声越来越近,两名游骑缓缓走来。
刘虎猛地对那名汉子怒道:“不想死,就闭嘴!”
刘虎毕竟是久经战阵的厮杀汉,这一发怒倒也有几分匪气,顿时让那名汉子不敢出声,同时也引起了石勒的注意。
石勒曾在下邳见过刘虎一面,先前因天色太暗,并未认出,这时刘虎猛地开口,立即便将石勒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借着微光石勒看清了刘虎的样子,还好他记性不错,顿时将对方认出,而后再次看向石韬,则看得更加仔细了。
张了张嘴,石勒口齿不清的说道:“你是.......”
“是我!”石韬再次开口,并阻止石勒暴露自己的身份。
打劫战马的计划看来要落空了,但石韬秉持着贼不走空的原则,却对石勒说道:“我是专程来救你的,可是以你眼前的状况,我等如何才能救你出去?”
石勒那一双眼,顿时闪动莫名,瞟了一眼越来越近的游骑,石勒道:“车上可有利器?”
闻言石韬朝刘二狗怒了努嘴,刘二狗倒也有几分机灵劲儿,顿时窜到了马车之下,片刻取出一把锋利的制式环首刀来。
“给他!”石韬继续努嘴道。
接过刀来,往身后一藏,石勒当即投入了夜色。
正当铁链拖动之声渐行渐远,两名游骑恰好赶到。
其中一人问道:“尔等送完粮草,还不速速离开,却在这里磨磨蹭蹭作甚?”
刘二狗嬉笑着上前道:“两位军爷,刚才我等瞧着一名铁链锁住的胡儿样子甚是奇怪,所以多看了两眼,这就走,这就走.......呵呵!”
“一个胡儿,有何看头?还不快走,若是被胡儿伤着,可怨不得旁人!”马上那人出言恐吓道。
石韬等人正要离开,却发现几名送货的伙计,被刚才的一幕吓得呆了过去,便对其余三人递眼色道:“赶紧走吧,我等别耽搁两位军爷了!”
石烈、及刘虎一人一个,拽着两名伙计便走,而石韬则上前拍了拍与他打屁聊天那名汉子的肩膀,道:“还愣着干啥,可是被胡儿的样子吓着了么?呵呵,走吧!”
两名游骑却也不曾为难几人,很快去了别的地方巡视。
赶着马车,却没有朝出口走去,而是绕着弯儿的专挑无人之地行去。
见四下无人,石韬放开那名汉子,却从裤裆里掏出匕首来,拔出匕首,在手里晃动了几下,这才开口道:“我等皆为范管事安排到此替王府办事之人,尔等最好不要声张,若是伤了尔等,就不好了!”
这几人的确是范管事安排的人,同时范管事又是河间王府派到临朐的管事,在这临朐县粟米铺,可谓说一不二之人,对于石韬所言,三名伙计倒也不曾怀疑,仍是那名口无遮拦的汉子开口道:“不知小哥有何要事,我等是否帮得上忙!”
石韬立即回了对方一个“算你懂事”的表情,道:“帮忙就算了,只是为了不让尔等受到牵连,只好暂时委屈你们三个了!”
石韬又回头对刘二狗道:“二狗,去将一早准备好的绳子跟布匹取来,先将三人绑了,再堵上嘴,然后扔到车上去!”
一方面被马车下面藏的刀兵吓住了,同时又担心坏了范管事的差事,捆绑的过程,三名伙计倒也不曾反抗。
望着侧身躺在马车上的三名伙计,石韬又道:“这件事,如果成了,必定在范管事面前替你们美言几句……假如失手,尔等也无须担心,只管称半路被匪人劫持并威胁,以河间王府的威势,这里的人想来也不会太过为难你们,我说的话,尔等可否清楚了?”
“唔唔.......唔唔.......”
三名伙计一同点头表示听清了。
处理完三名伙计的事,刘虎忽的问道:“郎君真打算救那名胡儿么?”
闻言,石韬心头那个苦啊.......
不救石勒,那自己的八百个镚子儿,以及二两黄金不就打水漂了么?就算废物利用,且带回去做苦力,也好歹能捞回些损失不是?
再一个,人家好歹是未来的皇帝,虽说这年头皇帝不值钱,甚至前几天才被他随手干掉一个,但放在身边,聊以自w,也是一件蛮拉风的事!
“碰都碰到了,自然是要救的,虽说只是一个胡儿,却好歹是本郎君的人,既然是自己人,当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石韬言字凿凿的说道。
四名部曲心头顿时一暖,皆感叹自己跟了个良心老板:“郡守大人对一个胡儿,竟也如此,以后若是我等遇到这样的境况,又会差到哪里去呢?”
蹄声突然从远处传来,且由远及近,众人顿时一惊,我等被游骑发现了吗?
听那蹄声越来越近,想要躲避,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几人只好将兵器全都藏到身后,然后严正以待。
待得游骑靠近,众人定睛一看,不是刚才被铁链锁住那名胡儿么?
只见那厮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虽一身脏乱,却也掩饰不住那股子凌厉的气势。
跳下马来,石勒单膝跪地道:“谢大人两次施救之恩!”
石韬霎时合不拢嘴来,慌忙扶起石勒,嘴里却道:“好好好,只要脱困便好,走,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危险之地,再行叙旧!”
石勒起身,随即摇了摇头,道:“莫名其妙被这群贼厮鸟抓来,且让俺每日清理马粪,这口气不出,俺这辈子都不会安宁,大人可与诸位先走一步,且等我石勒将这马场闹他个天翻地覆,自会去找郡守!”
“昂......”
余者皆是一副呆愣的表情。
石韬还算清醒,因此问道:“只凭你一人,便打算跟对方硬碰么?你可别忘了,周围不但有数十游骑,庄园那头可还有上百守卫,别说你一人,即便算上我们五人,却也只是别人眼中的一盘菜,又如何大闹马场呢?”
“郡守放心,这些时日,石勒虽被铁链锁住,却也摸清了这里的情况,只要那名身穿铁甲的匈奴人不在,余者皆为垃圾!”
“.......”
众人一同无语的望着石勒,并久久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