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韬愣是被一句“前方有敌情”给整懵了,自己明明将齐王逼得上了沂山,而且连夜启程,就算齐王连夜赶回封地调集兵马,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追来吧?
莫非齐王在临朐县还有别的兵马?
又或者,不是齐王的兵马?
正心乱如麻之际,石勒已经淌过了沂河,却朝石韬奔来。
“郎君,东北方向出现大批骑兵!”
东北方向?大批骑兵?
石韬忍不住浑身一抖,东北方向似乎真是齐王的封地,泰山跟沂山之间的那条小道可通往青州,之前石韬甚至领着部曲们走过那条路。
石韬随即又朝沂水方向望上一眼,从这里到东莞县城,已经不足百里,打马过去,最多也就半日的功夫,齐王果真追到家门口来么?
听到石勒的示警,石方及刘虎等人也聚拢过来,石方道:“如今我等兵强马壮,管他是什么人,迎战便是!”
闻言,石韬眼睛顿时一亮,“咦,可不是么,咱现在手里有一百多号人,部曲们装备精良且不提,就连那些胡人也在马场捡了不少武器,同时战马也是不缺,如此一来,老子何必怕他?”
突然发现石勒的表情有些沉重,石韬竟安慰道:“石方说得不错,我们兵马齐备,就算跟他们干一架也不一定会吃亏!”
原本不愿动摇军心,可发现郎君如此轻视敌人,石勒咬牙说道:“我观那一部骑兵,绝对不下五百之数,而且并非普通的骑兵,而是兵甲齐整的精锐之兵,我们这头,除了郎君手下的部曲可堪一战,余者怕是难以挡下对方一轮冲击!”
“五百精锐骑兵?”众人愣神。
眼下,五百精锐骑兵已经是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了,即便石崇手中那两千牙门军士,最多也就能凑出两百来骑兵,此地突然冒出五百余骑,要是传出去,怕是会引起天下震动。
“整顿兵马……备战!”刚刚缓过神来,石韬立即发出命令。
“喏!”
石方与刘虎立即折转回营地,而石勒却向照看战马的胡人奔去。石韬也顾不得洗漱了,一头冲回营地,让石烈帮着自己穿戴盔甲。
.......
太阳渐渐透出小半张脸来,沂河以东,终于传来沉闷的马蹄声,更扬起阵阵尘土。
石韬骑在马上,用手遮挡着眉头,朝河那头观望;石方与刘虎左右而立,三十余部曲列队于身后;石勒则领着已经上马的胡儿,肃立一旁。
对岸的骑兵,仿佛一头奔驰的怪兽,并扬起满地尘烟,果然如石勒描述的那般,不但声势浩荡,兵器甲胄也都是制式装备,队伍虽稍显混乱,气势却是如虹。
“堂堂郡首,竟然被人拦在自己的家门口,这郡守当得还真他娘的憋屈!”石韬自言自语道。
连续的胜利,使得刘虎对这位年轻的郡守有些盲目的崇拜,对岸虽说有数百精锐骑兵,可刘虎心里竟然没有丝毫担心,“郎君,跟他们干吧!”
瞅了一眼刘虎,石韬没有回他的话,却向石方看去:“我们有几成胜算?”
摇了摇头,石方没有回答,但瞧那表情,实在让石韬内心拔凉拔凉的。
“石勒以为,此战胜负如何?”见石方并未回应,石韬又朝石勒看去,希望能从对方那里找到一丝勇气。
曾经那个一人一马独挑数十骑的石勒,此刻却平静如斯道:“能带着人马全身而退,已是万幸,何来胜算一说?”
“呃.......”
发现自己的确装逼过头了,石韬的表情实在有些尴尬,但望着身后那一匹匹膘肥体壮的战马,他心疼得难以呼吸...玛德,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还死了几个部曲,到嘴边的肥肉,这就要没了么?
河对岸的骑兵,距离沂河数十步的距离,突然勒马停了下来,似乎并没有渡河的打算,一人一骑缓缓走出,那人隔河喊话道:“对面可是新上任的郡守?”
翻了翻白眼,如此白痴、外加毫无营养的话,石韬都懒得回答。
不见石韬等人回应,那头继续喊话道:“我家王爷说了,郡守只需留下战马,便可安安心心回去做你的郡守,如若不然,你从哪里来的,便滚回哪里去吧!”
“甘霖娘!”暗自骂了一句,但石韬不得不讨价还价道:“我们只带自己的坐骑离开,其余的留给你们好了,若是不答应,本官与尔等便拼个鱼死网破又如何?”
“若是被郡守带走一匹战马,本校尉如何跟王爷交代?郡守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
唰!
石韬猛地抽出环首刀,刀尖直指对岸那人!
身后众人,顿时变得紧张万分,要是郡守喊一句“干他”,今日这一群人怕只能交代在这里了。
骑兵校尉冷冷一笑,再次喊话道:“郡守这是铁了心的要与我家王爷开战么?”
抡着环首刀,石韬冲向一匹无人的战马,挥刀斩下那匹战马的头颅,鲜血霎时溅得老高,甚至溅了他一身的血,带着狰狞的表情,石韬突然对河岸大吼道:“尔等若不答应,我便让人杀光这些战马,叫尔等空手而归,到时候,看你如何跟齐王交代!”
远远望着石韬屠马的画面,那名校尉眼皮狂跳,心里早已骂翻了...特么这人果真是郡守么?怎么跟个无赖似的,竟然用这等下三滥的恐吓伎俩?
石韬再次举起屠刀,且回头朝石勒挤了挤眼睛,提高分贝吼道:“准备.......屠马!”
表情怪异的石勒,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来,随即朝照看战马的胡儿们叽里呱啦一阵,那群马奴也有样学样,举起各自手中的武器。
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马群开始出现骚动,有的战马甚至扬蹄而起。
无论是石韬手下的部曲,还是照看战马的奴儿,对那一匹匹的优良战马,皆心疼到了骨子里,此刻主人却要狠下心肠让他们屠戮战马,一个个心都凉了半截;
唯独石方一脸的淡然,自家郎君是什么样的德行,他实在太清楚了,即便刚刚被他斩杀的那匹崴脚老马,郎君也是一而再的吩咐让人带回沂水,更何况那些质量上乘的河渠马?
果然,河对岸那名校尉,有些招架不住了,这数百匹河渠马,可是齐王的重要筹码,假如对方果真将战马杀光,即使对面这些人全部死光,也未必能熄灭齐王的怒火。
骑兵校尉慌忙阻止道:“等等!”
……
“哎,这匹马好!”
“咦,那匹也不错!”
隔岸瞧着对面那厮,居然让手下在那里挑三拣四,骑兵校卫一张脸仿佛挤得出水来,其实这名校尉也不是真的打算让石韬带着战马离开,而是等对方脱离战马,他便能收拢战马,然后再追上去,谅他们也跑不了多远,哪知那个家伙非但没有忙着逃命,却在那里挑起马来。
别说那名骑兵校尉觉得牙疼,就连石勒等人也是一脸的疑惑…郎君这是在干嘛?面对五百骑兵,他不想法子逃命,却命人挑选良驹,他真以为对方会让我们带着战马安全离开么?
不知过了多久,那名校尉终于忍不下去了,对身后的儿郎呼了声口哨,准备强行渡河。
咯哒、咯哒.......
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石勒随之望去,竟是刘二狗、及另一名年轻的骑士,正策马赶来。
“咦!刘二狗何时离开的营地?我怎么不知道呢?”刘虎愣道。
“是我让他离开的!”
瞧着正朝自己奔来的刘二狗,以及小石头,石韬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