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唬完那帮富户,接下来便到了安抚的环节,虽然石韬比较反感这类应酬,但为了日后更好的开展工作,他不得不跟在石崇身后,逐一敬酒,例行完基本的场面交际,石韬悄然离开酒宴现场。
绸缎庄管事石旺,办事效率还算不错,仅仅过了三日便在县城内为石韬盘下一家酒坊,无论石旺是借用父子二人的官威巧取豪夺,还是花大价钱盘来的,能在短短三日便能办成这件事,已经能说明石旺的办事能力了。
没有过问盘下酒坊的过程,也懒得询问花费几何,石韬直接去了买下来那家酒坊。
连同酿酒的老师傅,以及打杂的伙计,乃至数名学徒,一共八人,全都被留了下来。
将酿酒师傅叫来,石韬打算先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酿酒工艺,因此表现得十分有耐心:“不知这位长者如何称呼?”
酒坊突然易主,且连同酿酒师傅以及小工学徒一并被买下,年纪已过半百的老人,内心实在惶恐,原先的主人对他还算仁厚,且一家老小的生计全都依托他的这门手艺,却不知如今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发现石韬竟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小郎,老人更是一脸的忧色,一时竟忘了回石韬的话。
见酿酒的师傅不说话,石旺当即呵斥道:“我家郎君在问你话呢,你这老儿好不知礼,可知站在你面前的郎君是何人.......他可是我东莞.......”
石韬挥手阻止石旺继续说下去,依然温和道:“老人家不用担心,以后为我酿酒,非但每月有工钱拿,如果酿出的酒让本郎君满意,还有额外的赏赐,绝不会比以前更差就是,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闻言,老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且小心回答道:“小老儿姓范,郎君随意怎么称呼都行。”
“范师傅可否跟我说说你是如何酿酒的么?”
“小老儿常以酎酒之法酿酒,此法必经冬入、春酿、暑夏晾,秋收过后酒出,酎酒酿造之法虽耗时过长,可出来的酒水,色如琥珀,酒香更是醇厚悠远,可称酒中上品。”
“照范师傅这么说,出酒不是要等上一年么?”石韬愣道。
见石韬那副表情,范师傅眼中划过一抹忧色,而后回答道:“正是!”
“去岁所出产的酒,如今是否还有存货?”石韬问道。
范师傅点头道:“去岁一共产出四百余坛,月余之前刚刚出窖,前任东家,卖出百余坛,现如今还有三百坛在酒窖之中。”
一听说酎酒酿制,居然要一年,可他如何等得了那么久,得知酒窖中还有三百坛的存货,石韬这才放心了,“取一坛出来让我瞧瞧!”
范师傅立即让小工去酒窖中搬来一坛酒,看酒坛的大小,估计一坛也就十来斤的样子,石韬又让人取下泥封,并舀出一瓢酒来。
果真如范师傅所言,此酒色如琥珀,虽说对这个时代的酒不是很了解,但石韬多少也知道一点,酒储存的时间越长,颜色会越发浓郁,同时味道也会越醇厚。
往嘴里倒了一口,尽管杂质还是不少,同时度数仍比较低,不过口感却跟石家收藏的酒水不相上下,石韬忍不住问道:“这种酒在世面上的价格如何?”
“市面上普通的酒水,一斤只需六钱,而小老儿所酿制的这种酒,可卖到十四钱一斤,而且每年等不到新酒出来,便会被抢购一空!”说到自己所酿酒水价格非但是别家酒的两倍有余,而且还供不应求,范师傅脸上总算有了几分傲色。
石韬又道:“这种酒是用什么粮食所酿?”
“主要采用小麦酿制,不过小老儿还加了少量的江米,因而口感更为干爽和清甜!”
江米是北方人对糯米的叫法,但一种酒采用两种粮食酿造,不是后世酿酒才用的方法么?
惊奇之下,石韬忍不住问道:“范师傅,你可想过用黍、小麦、稷、江米等多种粮食为原料酿制酒水?”
“每种粮食,优劣皆有不同,稍微不慎,出来的酒就会既酸且苦,在小麦之中添加江米,还是小老儿一时兴起捣鼓出来的方法,哪怕只添加少量的江米,也让那年的酒坏了不少,小老儿因此差点没渡过那道坎咧,更何况添加多种粮食!”
石韬一想也是,对这个时代而言,研发成本过高,是造成所有匠人不敢轻易尝试创新的根本原因所在,像这类动辄需要一年才能出窖的高档酒水来说,坏上个几十坛,非但范师傅这样的低贱匠奴承受不起,就连他背后的主人只怕也是难以承受。
心中虽冒出许多念头,可真要实施起来却也没那么简单,对范老头又是好一阵安慰,石韬这才离开了酒坊。
回到家中,石韬立刻从房间里取出一早画出的冷却设备草图,并一头扑进了铁匠房。
.......
第二日一早,东莞郡的大户们,竟全都聚集在了临时征用的郡守府办公之地。
虽说羊玄道等人将下邳刺史府存留的东莞户籍、田亩等资料全都带了过来,可毕竟是十年前的资料,如今最多也就只能作参考之用。
经三人商议,最终决定由羊玄道现场记录,然后由李子游单独召见每一位大户,至于他们愿意补上多少税收,全凭个人心意,石韬没办法强求,只不过石韬会在一旁看着,无论对方出多少,皆会投以感激的笑容。
可让人不曾想到的是,大户们每每见到年轻的郡守那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报出的数字,居然一改再改。
其实这的确怪不得石韬太阴险,对着数十位土著,皆要表达出自己的善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脸上的笑容有那么几分僵硬实属正常,可昨日才见识过牙门军及萧氏人头的土著们,硬是将他当成了笑面虎。
石韬并不知道这些土著内心所想,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令他非常的满意。
之前羊玄道口称,光东莞县一县之地,两年的税赋加起来都有两百多万,可实际上能收多少,就连老爹石崇也没谱,就更别说其它脱离掌控近一年的边远小县。
等土著相继离去,石韬立即吩咐羊玄道清点土著们承诺上交的钱粮,一算竟然有二百八十万之多,直让三人笑掉了大牙。
拿着账簿,石韬喜滋滋的找到了石崇,原本也就例行公事,以示对老爹的尊敬,哪知竟被石崇聊聊数语就刮去一百万,还说这是惯例。
望着眼前这位雁过拔毛的老爹,石韬完全无语了,仔细算了一下,一百八十万,其中半数肯定是要留下来用于日常开销,也就是那帮官员、差役的薪水,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用度,剩下一半用于重建郡守府,重建郡守府这一事项对石韬而言,并无多大实际意义,可又不得不为之,毕竟这是石崇交给他的其中一项任务。
不过好在有了这一百八十余万垫底,再加上自己手头那点私房钱,招募流民的计划可以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