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良久,石韬突然开口:“石勒,那百名铁甲军士,是骑马还是步行?”
“那队铁甲军护着一辆马车,除了一名将官骑马,余者皆为步卒!”
“你可看清,那队兵士当中是否有弓手?”
“石勒曾靠近,并跟了一段距离,那队护卫手中的兵器,不是刀便是枪,无人佩戴弓箭,另外,持盾之士也寥寥无几!”
石韬暗自梳理着信息……马车之中肯定是司马伦,护卫虽着铁甲,却全都是步卒,队伍当中并无弓手,盾牌也少.......
不知过了多久,石韬突然抬起头来:“各自包住马蹄,准备出发。
.......
距离西门不到五里的地方,虎贲中郎将王卓,正魂不守舍的等着司马伦的到来,四周只有十来个贴身护卫。
来这之前,王卓甚至想过设下伏兵,而将司马伦乱刀砍死,只要司马伦一死,他仍可以安安稳稳做他的虎贲中郎将,而他与太子的往事,未必不能继续隐瞒下去。
他并非不想救出太子,却不大相信司马伦的为人,司马伦本为贾后一党,可如今却要推翻自己的主子,于情于理司马伦都难以赢得民心,更何况,司马伦的人缘原本就不大好,眼下即使成功,恐怕也蹦跶不了几天,至于扶太子上位这种事,除了病急乱投医的太子会相信司马伦,恐怕没有几个人会信。
想归想,可真想杀了司马伦,却未必容易。
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司马伦的防备之心必然很重,同时西大营还驻扎着两校宫卫军,宫卫军乃司马伦之嫡系,同时,宫卫军的战力如何,王卓最清楚不过,兵士大多为百战老卒,而且光凭那一身厚重铁甲,也让等闲之人望而生畏。
经过反复的权衡,王卓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一念头。
正暗自长吁短叹之际,突然有护卫示警:“将军,前方有大队人马正朝这便赶来!”
王卓撩开窗帘,顺着护卫手指方向看去,西北角果然有火光隐现,似乎人马不少,心下顿时庆幸不已:“赵王果然是谨慎之人,出来一趟,竟然带这么多的人马,还好老子没有冒险.......”
.......
去西大营检阅两校宫卫军,不过是司马伦放出来的烟雾罢了,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两位朝廷重臣私下碰头这种事,一旦被人知道,不但会让他的全盘计划,功亏预亏,甚至可能被打上一个结党谋逆的罪名,他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若在平日,司马伦出门通常只带二十余护卫,可今日出门之时,因孙秀劝谏,这才带了一百护卫出城,可在司马伦想来,这不过是孙秀献媚表功之举罢了.......出得西门,不到十里便是西大营,谁会冒如此风险,在军营之侧袭击一位王爷?
实在犟不过孙秀的一片苦心,司马伦勉强答应。
一百护卫分作两队,一前一后将赵王的马车护在其间,向西门不紧不慢的行去。
两里之外,石韬面无表情的望着身后的部曲,语气竟不带一丝起伏:“等会只需依计行事即可,打赢这一仗,我石七郎必定带尔等杀出一片广阔的天地!”
一向不喜当众表忠心的石方,抬起右拳,并击打在胸前的铁甲之上,道:“石方愿意誓死追随郎君!”
石烈有样学样:“石烈誓死追随郎君!”
一脸呆愣的孟斧头,抓抓脑袋,“跟着郎君有肉吃,俺听郎君的!”
瞳孔收缩,刘二狗咬牙说道:“二狗誓死跟随小爷!”
石勒舔了舔嘴唇,眼睛却已瞟向火光隐现之地,声音略带颤抖:“郎君下令吧!”
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却抚m着黑云身上的鬃毛,石韬一脸深沉道:“胜利必定属于我们.......出发!”
轰隆隆隆.......
仿佛闷雷般的声音,由远及近。
王卓撩开窗帘,抬头望了望天,暗自嘀咕道:“明明漫天的星辰,怎么会打雷呢?”
刚开始,无论司马伦还是护卫,也都以为是在打雷,可随着动静越来越大,总算有那机警的军士发现了蹊跷。
“不是打雷,是有马队靠近!”
车里的司马伦,自言自语道:“这么晚了,还有骑兵归营?”
动静越来越大,远处那队骑兵,似乎毫无勒马的态势,继续朝这边奔来。
此刻,就连司马伦也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皱起眉头,司马伦撩开帘子,正打算派侍卫统领骑马过去查看,哪知还未来得及开口,远处的画面,已让他张不开嘴来。
清一色的健马,且马上之人全都穿着制式两档铠,似乎还有数人穿着铁甲,居然和身边侍卫身上的铁甲一般无二,脸上透出一丝怒意,司马伦吩咐侍卫统领道:“谢离,你骑马过去,让那些粗汉不要惊扰本王的车架!”
那群骑兵来势汹汹,且毫无勒马之状,明显不怀好意,谢离并未搭理司马伦,却狂喊道:“是敌袭……大家速速向我靠拢,并组成圆阵,以保护王爷!”
这一百王府侍卫,明面上是王府卫兵,可实际却是从宫卫军中挑出来的悍卒,这些军士的确配得上宫卫军的名号,侍卫统领的话音刚落,兵士迅速向马车集结,并很快组成圆阵将马车团团围住。
距离赵王车架接近百米的距离,那队骑兵突然一分为二,并向赵王卫队包抄过去。
司马伦虽然吃惊,可当他发现那队骑兵并未冲阵,而只是打算将自己围起来,心中顿时没那么惊慌了,正打算出声呵斥,突然一阵急雨似的箭矢,迎面扑来。
“立盾牌,保护王爷!”谢离再次狂吼。
叮当之声接踵传来,这是箭头与铁甲之间的碰撞。
即便是神臂弓加破甲箭,依然无法撼动天下闻名的宫卫铁甲,部曲们射出的箭,全都被挡在铁甲之外。
“飞斧!”
不知何处,突然传出一声稍显稚嫩的声音。
战马并未停止奔跑,却围着王府侍卫呼啸而过。
刚刚收到石韬的命令,马上骑士,顿时从腰间取下半尺长的短斧,随即拨转马头,并向赵王的车架奔去。
借着冲锋的力量,短斧雨点般的投向那群王府侍卫,眼看靠近圆阵,骑兵并未冲阵,而是调转马头向另一头奔去。
这种用于马上投掷的短斧,本来是石韬为斥候们专门打造的武器,但自从刺杀司马伦的计划开始在心中酝酿,他就预料到跟宫卫军交手的这一天,而后便开始不遗余力的准备克制宫卫铁甲的各种利器,如今,无论斥候还是部曲,每人皆配备了两把这样的短斧。
五十部曲,外加二十斥候,加起来差不多一百五十把短斧,相继投向王府侍卫,并很快引发一波混乱。
宫卫铁甲之名,举世无双,可毕竟挨不住钝器打击……奔驰的战马,外加骑手的力量,十来斤的短斧,砸在铁甲之上的力量,几乎赶得上重弩的力量,尤其是砸在脑袋或是胸部,有很大几率会造成人体严重内伤。
经过两轮投射,王府卫队的圆阵,很快出现震荡。
发现这一幕的石韬,再次发出命令:“铁骨朵,冲阵!”
围着王府卫队的一众骑兵,拐了一个弯,然后各自从马背上取下一柄造型奇怪的锤状兵器。
铁骨朵,以熟铁锻制,由八片熟铁虚合,木把为柳木,长三尺,重约八斤,乃辽金时代,北方游牧名族,专门打造出来用于破重甲的武器,这种武器的制作并不复杂,甚至比制作刀剑更为容易,却是骑兵破重步兵的专用武器。
挥舞着铁骨朵,骑兵们一头撞进混乱的圆阵,且专门照着王府侍卫的脑袋或胸部上砸去。
圆阵之内,顿时哀嚎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