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打脸
作者:其名大鲲   晋末凶兽最新章节     
    金谷园,温暖的客房之中,石崇正陪着贾谧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呵呵,季伦兄教子有方,七郎不但文采出众,捞.......于商贾一道,竟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难得,难得!”

    “呵呵,哪里,哪里!都是天后及长渊兄抬爱!”石崇面皮都快笑僵了,却不得不继续赔笑。

    “听说今年‘尊享’的份额,已经被人抢购一空?”贾谧总算说到了正题。

    “呵呵,是啊!据说两日不到,就被抢购一空,也是奇了怪了!”石崇表面含笑,心里却已开始骂娘:“入他娘亲!整整折腾半日,这厮总算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唉...这事可就难办了!”贾谧愁眉不展道。

    “不知长渊兄为何事苦恼?”石崇假惺惺的问道。

    “唉,还不是为了王尚书之事心烦么?”贾谧又自叹道。

    “王尚书?”石崇故作好奇道。

    “那日,王尚书派下人去你石家铺子订购‘尊享’,原本打算订购百坛,哪知管事却告知他只剩三十坛了,三月之后正逢王衍次子迎亲,三十坛酒,他如何拿得出手?平日王尚书与你石家不睦,也不好碘着脸来找季伦兄,这不,却来缠着老夫!”

    “这.......不满长渊兄,三百坛尊享已经被抢购一空,而且都交了定钱,还立下字据,若是毁约,当以定钱之十倍赔偿!这的确有些难办啊!”

    “嘿!是么?”贾谧脸色霎时转冷,且再不多言。

    对方翻脸比翻书还快,石崇恨不得问候他全家,可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卫尉,他急忙改口道:“不过.......不过我与长渊兄是何等交情?长渊兄只需一声令下,即便刀山火海,我石季伦也决不皱一下眉头,这十倍的赔偿,石某认了!”

    变脸似的,贾谧脸上再次露出笑来:“呵,过了过了,若季伦实在为难,便就此作罢.......”

    “哪里哪里,只是不知,王尚书要多少坛呢?”

    “他之前购得三十坛不算,再给他一百坛如何?”

    脸颊抽搐,石崇强自应道:“罢了,长渊兄说多少就是多少!”

    “另外.......”

    哐啷!

    手一抖,石崇手里的酒杯,顿时掉落于地。

    斜着瞄了石崇一眼,贾谧又道:“另外,太医令程据,也让老夫帮他求得百坛‘尊享’,至于答不答应,季伦兄看着办吧!”

    太医令程据,那可是贾南风的姘头,若不答应,就等于拂天后的面子,这他娘的是要逼死人啊,唉!都怪那该死的七郎,卖酒就卖酒,你搞个什么预售?还立下字据,定下十倍的毁约金。也特么邪了门儿了,竟然都是惹不起的人,这可怎么办才好?

    用手揉了揉额头,石崇咬牙说道:“好,太医令程据所求,石某应下就是,不过望长渊兄再不可轻易许诺,仅仅这二百坛酒,石家就得陪数十万钱,长此以往……”

    “嘿,季伦此言差矣……我可听说,那太子也在你石家定下百坛‘尊享’,像此等失势之人,你何须理他,退了他定钱便可,难道他还敢问你石家要赔偿不成?他若真敢要,就让他来找我贾谧好了!哼哼!”

    “长渊兄言之有理,呵!”石崇继续赔笑,心里却又骂翻了…太子的确失势,可这毁约的锅,却要我石家来背,石家一旦失信于人,日后这生意还怎么做?

    送鬼似的打发走贾谧,石崇立即叫来下人,道:“去将七郎叫来!”

    “喏!”

    下人弓身,正打算退走,石崇突然又道:“算了算了,还是我亲自跑一趟吧,你先去打听打听,七郎此刻在何处,再来禀告于我!”

    不一会,下人来报,石韬此刻竟然在他母亲李氏那里,石崇立即赶了过去。

    对于李氏,石韬的心情可谓复杂之极,不知是因为有着血缘的牵绊,还是重生以来李氏对他毫无所求的宠溺.......离开洛阳之时,李氏不但将自己多年的积蓄一股脑的交给他,更是恳求石崇将李子游留在他身边帮衬,就连元日之前石韬带信让李氏帮自己去白马寺祈福,李氏二话不说就去了;

    反观石崇,眼下父子而人还算和睦,但他感受得出来,父亲对他的利用,多过父子之情。

    人心都是肉长的,孤身来到这个世界,不知不觉中,他已将李氏当成自己的母亲了。

    望着石韬那张黑不隆冬的面孔,李氏低声抽泣一阵,道:“小七打小没吃过苦,如何懂得照顾自己,这才数月不见,却成了这副模样,要不娘亲还是去求求你父亲,你也不要再去做什么官了,就陪在娘亲身边可好?”

    李氏的言语很是幼稚,可入得耳中,却让他分外温暖,石韬傻傻笑道:“若是娘亲不放心孩儿,不如由孩儿恳求父亲,让娘亲去东莞陪着小七如何?”

    抹了一把子眼泪,李氏却是一脸欣慰:“小七说什么傻话?如今,石家轮得到你做主么?”

    “谁要做主?”石崇突然走了进来。

    李氏眼皮一颤,刚才这话若被石崇记在心里,母子二人怕是会吃苦头。

    石韬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语气竟十分轻松:“咦,今日是什么风,竟然将父亲吹来了?”

    李氏身体又是一抖,不知如何是好。

    石崇佯怒道:“没个正形!”

    骂完,石崇似乎懒得搭理他的样子,却对李氏好一阵安抚。

    石韬嘴唇弯翘,虽然插不上话,可二人一旦提起他时,他总会回以乖巧懂事的笑容。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今日石崇来李氏这里,恐怕没安什么好心。

    果不其然,与李氏说了半响琐而无味的话,石崇最终提到了正事,“七郎,如今你可将为父害苦了!”

    石韬不动声色,只耐心等待着下文。

    “就在刚才,贾谧突然造访金谷园,且要我石家再拿出两百坛‘尊享’,七郎可否.......”

    “这怎么可能?”石韬一脸吃惊的表情。

    “怎么,七郎有难处?”石崇脸色尴尬道。

    “父亲,之前放出去的酒水,皆是有定数的,如何能任意增加?”

    石崇面色一沉,道:“一人是尚书令王衍,另一人乃太医令程据,此二人皆是我石家得罪不起的人物,这事你看着办吧!”

    石韬义正言辞道:“只怪七郎无能,此事万万不能答应!”

    感觉呼吸不畅,石崇强自压下怒火道:“也罢,你去退了太子的定钱,然后从别处再挤出百坛尊享,先应付了贾谧再说!”

    “之前按照十中取一来收取定钱,若毁约,便以十倍赔偿,太子定了百坛‘尊享’,要陪就得赔三十万钱,若是两百坛,就是六十万钱,这如何使得?”石韬硬着脖子说道。

    若是以前,别说拿出六十万,就算拿出百万也不是个事儿,可如今却不同了,被司马伦狠狠的坑了一把,家财十去其七,连资金周转都成困难,更别说拿出六十万现钱来赔。

    石崇面色阴沉,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氏看不下去了,终于插嘴道:“小七,帮帮你父亲可好!”

    “唉.......”瞟了母亲一眼,石韬连声叹气,最后竟在屋中来回踱步。

    石崇正待拂手而去,却听石韬说道:“此事都怪七郎考虑不周,不如这样吧,我尽快回东莞,且扩建酒坊规模,想必还来得及,别说两百坛‘尊享’,说不定连‘九五至尊’,也能再酿出些来!”

    一听这话,作为天下第一富豪的石崇,哪能不知被他给坑了?

    连‘九五至尊’都能增加,‘尊享’就更不成问题了,很显然,这厮之前都是在演戏给自己看。

    商贾一道,最忌讳的便是不为自己留下余地,但同时石韬宣称那“尊享”每年只产三百坛,说明这种酒的确不易酿制,这突然多出两百坛来,说实话,就连石崇也没有多大把握,正因为如此,他才打算来儿子这里碰碰运气,哪知开口就被儿子回绝,这不是打脸么?石崇心头的火气,那是蹭蹭的往上冒。

    石崇冷声道:“你最好给为父一个准数,不然,哼哼!”

    “七郎有一事相求,求父亲允许!”石韬突然说道。

    “什么事?”石崇冷眼道。

    “求父亲允许母亲前往东莞!”

    石崇愣了一愣,而后道:“这有何难?”

    淡淡一笑,石韬才道:“九五至尊,父亲可应允他人百坛,但每坛五千钱,一个铜子儿都不能少,也不能立字据,更不会用琉璃酒坛装酒!

    尊享,再给父亲三百坛,不能再多了,最少两个月之内,七郎无论如也也拿不出来。

    花开富贵,可再加五百坛,也全凭父亲做主!

    至于益寿延年,两月之内,可出产两万斤!”

    “你这竖子,竟私藏了这么多?”石崇一脸的牙疼。

    “还有一件事需父亲帮忙,仅仅靠东莞一郡的粮食,恐怕难以支撑七郎酿酒,父亲可否出面帮七郎调动徐州各地的粮食?”

    其实仅凭东莞一地,目前还能支撑酿酒所需粮食,但基于未雨绸缪的考虑,石韬这才寻求父亲的支持,徐州乃天下有数的富饶之地,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粮食,不如趁此机会多囤积点粮食,以应对未来之变局,目前并无战事,可一旦发生战事,钱就成了破铜烂铁,哪有粮食靠得住不是。

    “你需要多少粮食?”石崇问道。

    “最少三万担,多些也可以接受!”

    三万担粮食差不多要百万钱,更何况这么多粮食甚至可以发动一场小规模的战争了,石崇愣是被吓了一跳,“你怕不是想造反吧?”

    “暂时的确用不了那么多,不过得为将来考虑,父亲不是要回洛阳么,父亲一旦离开下邳,且不知谁来接任徐州刺史,七郎担心受阻,所以不如趁父亲在任之际,多积压一些粮食,万一将来出点状况,也不至于影响酒水的产出,但父亲也不必急着调粮,从现在到秋收过后,分多次调往东莞即可!”

    “这还差不多,若是突然调三万担粮食往东莞,指不定有人说我石家图谋不轨!”石崇点头道。

    石崇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

    李氏喜极而泣,原本最让她担心的小七,如今竟然能为她争取福利了,若能去东莞,离石崇也近,日子便更有盼头了,而不至于整天在金谷园中牵肠挂肚。

    离开李氏宅院,石韬回了自己的居所。

    走进屋一看,居然是石中玉。

    “你怎么来了?”石韬一脸疑惑道。

    “李监使派小人前来送信给少爷!”说完,石中玉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并恭恭敬敬递到石韬手中。

    看完书信,石韬立即笑了:“酒水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东莞了?”

    王旷显然收到了洛阳这头的消息,一开始,他用五百亩土地入股酒水生意,除了对这种酒水前景的判断之外,未必没有以小博大的投机心态,可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这种酒毕竟属于新鲜事物,在没有卖出去之前,谁也说不准能否被王公大臣们接受;

    再一个,对这种酒水的利润,他也存在疑问,两百万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不是随意扳着指头算算就能从天上掉下来的。

    哪知才不到半月,“桃花郎”的各种消息,竟如同长了翅膀似的朝各地飞传,得到消息的王旷准备加大投入,竟打算用一万亩土地入股。

    一万亩土地算不得少了,如果是良田,每亩产出两担半粮食,价值也在百万钱左右,从表面上看,王旷用万亩土地入股,就算再分得百分之四十的份额,似乎也占不到太大的便宜,可账却不是这么算的。

    首先,一亩上田产出两担半,这是丰收之年的数字,种田毕竟是一个靠天吃饭的营生,若遇上灾年,即便颗粒无收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另外,一亩田产出多少粮食并非纯粹的进项,其中还得刨开佃户所需口粮,以及每年应当缴纳的税赋,将这些刨开,每亩能有个半担的收入都不错了。

    而这种酒水若能被达官显贵们接受,那么日后酒水的买卖就是一项旱涝保收的稳定收益,而不用承担种田的各种风险,至于酒水生意哪天突然做不成了,也不用担心,如同石韬自己说的那般,土地谁都带不走,无论石韬离开东莞,还是酒坊倒闭,土地不仍是他王家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