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献容总算打开房门,她已然脱下道袍,却再次穿上小娘的装扮,施施然向石韬走来。
“喏,这是你的秘宝!”
见羊献容将备课本递了过来,石韬混不在意,接过来且随手塞进怀里。
脸色微微一红,羊献容说道:“走吧!”
车马早已准备妥当,石韬总算绅士了一把,主动将羊献容扶上马车,奇怪的是,这次羊献容并未表现出半分排斥,而是显得十分淡然。
石韬将和她同行,但为了不引起羊家的误会,他特意将宋祎叫来陪在羊献容身边。
三人一同坐上马车,随即马车开始向县城驶去。
各自想着心事的三人,上车之后皆未开口,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宋祎终究忍不住先开口:“姐姐此去彭城,以后怕是很难再见了,人家好生舍不得啊!”
见小萝莉说得如此煽情,石韬差些笑出声来。
见石韬那副憋笑的样子,二女一同怒目而视。
灿然一笑,石韬很快闭目养起神来。
过了一阵,却听羊献容说道:“妹妹不必难过,彭城距东莞算不得远,更何况你老师不是在下邳么?下邳距彭城就更近了,若妹妹实在想念姐姐,可以到彭城来做客,如此,不就能见到姐姐了么?”
“姐姐说的是,唉.......人家只是可惜以后即便能和姐姐再次相见,恐怕也不能再这般无拘无束了!”
羊献容突然沉默了,她突然想起对面小贼曾说过的那句话,按照你原本的人生轨迹,无非在家中等着长大,然后嫁人,最后成为贤妻良母,直至老去.......
心里一声长叹,羊献荣顿时没了说话的心情。
似乎没发现对方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宋祎仍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感人的话,愣是听得石韬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马车径直驶进后院。
羊献文见到妹妹的那一刻,心情激荡的同时,却又感到无比困惑,妹妹遭受如此劫难,模样应该十分消沉才对,哪知妹妹非但不见半分憔悴的样子,肤色甚至比之前更为鲜亮,而且脸上多出一丝别样的味道,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来,但总觉得妹妹似乎比以往更有朝气。
转头看向石韬,羊献文的眼神顿时变得冰冷,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且对方有着官身,他的确不便发作,但要他对一个弄丢他妹妹的家伙摆出好脸色,自然不大可能。
见对方一副臭脸,石韬虽然不爽,却也能理解,羊家掌上明珠被石家弄丢,且隐瞒了数月,心情还能愉快,才是怪事,石韬淡然道:“既然羊兄亲自前来,那小娘子就交给羊兄了,七郎告辞!”
在石韬看来,无论之前他有何过错,既然已经将人完完整整还给羊家,那么也没有什么必要与羊家再有任何交集,至于内疚,那就更不存在了,老子虽有过错,但好歹浪费了不少米粮,白白养了她数月。
石韬刚说完话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这一来,反倒让兄妹二人很是尴尬...你好歹也是堂堂郡守,且明明是你将人弄丢的,此际就算不低声下气赔礼道歉,也该说几句好听的话安慰一下吧,哪知这人竟是这般不知礼数,仿佛羊家才是欠他的人一般。
脸上顿时起了一层寒霜,羊献容银牙咬得咔咔作响。
而羊献文的脸色也是难看之极,“七郎请留步!”
石韬顿足,回头望着羊献文,道:“还有何事?”
“难道你忘了之前你对我父亲的承诺么?”羊献文怒目道。
“什么承诺?”石韬显然记不得自己有过什么承诺。
“你曾答应父亲,亲自将献容送回彭城,难道这么快就忘了?”羊献文脸上充满了鄙夷。
石韬一愣,他的确答应过羊玄之,将她女儿送到彭城,可如今羊献容的兄长不是亲自来接人么,且带了不少人来,再让自己护送,不是多此一举么?
以为对方装傻充愣,羊献文怒声道:“若非担心路上碰到危险,谁还会求你不成?”
东莞到彭城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而且羊献文带了数十家丁前来,有这么多人保护,路上怎么可能发生变故?
石韬奇怪道:“东莞到彭城,沿路皆是城池,羊兄怎会担心遇到危险?”
羊献文冷声道:“我等从兖州过来,却发现最近兖州突然来了许多匈奴人,若非担心匈奴人混进徐州作乱,我兄妹二人何须你送?”
五部匈奴大都督刘渊之子,是被他弄死的,况且匈奴人是最先造反的胡人,所以石韬一直对其特别敏感,他后来曾专门打听过关于刘渊及匈奴人的状况。
据说,刘渊是西汉时期匈奴首领冒顿单于的后裔……汉高祖刘邦将宗室之女,作为和亲公主嫁给冒顿单于,并与冒顿单于相约为兄弟,所以,冒顿单于的子孙都以刘氏为姓。
东汉建武初年,其中一部匈奴进入西河的美稷定居,后参与中原讨伐黄巾之战,并就此驻扎于河内;
这一部匈奴,后来被曹操分为五部,并任命刘渊之父刘豹为左部帅,其余部帅也都由刘姓担任。
后来因五部匈奴发生叛乱,刘渊被罢官,且为朝廷所忌惮。
直到成都王司马颖镇守邺城,上表推荐刘渊担任宁朔将军、监五部军事,朝廷允之,刘渊这才从新出来做官,可表面仍由刘渊兼着五部军事,可实际上是却将刘渊与五部匈奴从此分割开来。
如今匈奴虽被分为五部,但从大范围看,五部匈奴皆居住在晋阳一代,而刘渊却在邺城为将,且被司马颖看得死死的,原本石韬还在担心遭到刘渊及匈奴人的报复,但差不多半年过去,仍未见刘渊有何动静;
石韬以此推断,或许是因为刘聪之死原本就见不得光,而刘渊又受朝廷猜忌,因此不敢作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毕竟石家如今风头正劲,且自己又为一方郡守,即便刘渊有心报仇,可无论邺城还是晋阳,与东莞都隔着数郡之地,派出的人少了,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人多了无异于造反,所以,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可此时突然听闻匈奴人竟然摸到了与东莞相邻的兖州,石韬自然有所警惕。
石韬内心震惊,表面却不动声色,仿佛随口般的一问:“匈奴人不是多聚集于晋阳么,怎么会跑到兖州来了?”
“我怎么知道,我等过来之时,一路上都能碰上零散的匈奴人,就连外祖父也嘱咐我等一路小心!”
眼神一紧,石韬又道:“不知羊兄打算何时动身?”
“自然是越快越好!”羊献文脱口回答。
“既然羊兄担心路途不稳,不如等七郎安排妥当,我等再动身前往,羊兄以为如何?”
“悉听尊便!”羊献文冷冷答道,随即拂袖而去。
羊献容看了石韬一眼,也跟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