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营地大乱,山上的匈奴人人心浮动,又被孟斧头以及手下胡兵的彪悍所慑,措不及防之下竟被一群人生生冲出重围。
石勒调教了大半年的斥候身手也是了得,每一支破甲箭射出,必有一名匈奴人丧命,青衣卫众人牵马紧随其后,盏茶功夫,一旬人愣是从山上杀到
左冲右突之余,石韬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同时心中也越发焦虑,就在这时,半山腰突然传来阵阵喊杀声。
石韬勒马而立,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气势渐弱的部曲狂吼道:“不抛弃,不放弃,我们一定要救出袍泽,杀、杀、杀!”
一夹马腹,黑云如脱弦的利箭,闪电般的冲了出去,石韬再次越过所有部曲,冲在了最前面,这一刻,他感到热血在上涌,心底有种莫名的兴奋,仿佛自己就是这天地间的主宰,虽然他常常认为自己是一名纯粹的武夫,但之前的战斗,他动脑多过动手,都没有此刻这般酣畅……心中没有成败,没有顾虑,更忘了此行的目的,仿佛就为了单纯的杀戮。
如此心无旁骛的心境,非常奇妙;
眼前的世界仿佛变慢了;
四周的一草一木全都清晰无比,匈奴人张牙舞爪向他扑来的画面,仿佛成了被慢放的镜头,而他却能随意砍杀对方;
之前的胆怯、焦虑、以及杀人后的恐惧等诸多情绪,统统消失不见,唯一剩下的,却是一腔沸腾的兽血……
石韬那神挡杀神的凶猛气势,仿佛能传染人,这一刻,疲惫,乃至生死,全都抛诸脑后,他身后的部曲,心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杀戮!
鲜血在夜空中绽放,断臂残肢,伴随着凄厉的哀嚎,画面如同人间炼狱。
得以逃生的刘曜,想到了山上的族人,因此不顾一切的往山上狂奔,在他看来,自己虽然在山下吃了个大亏,但山上仍有两百族人,若能将族人组织起来,未必不能扳回一局……虽然被对方杀了个措手不及,但对方骑兵的数量毕竟不多,若此刻带领族人杀过去,未必没有翻盘的可能。
刘曜刚和山上下来的族人碰头,半山腰竟传来阵阵喊杀声,顾不得许多,刘曜立即招呼族人,打算夺回战马,只有骑上战马,并不擅长步战的匈奴人,才能将自己的优势完全发挥出来,从而化被动为主动,为死去的族人报仇,刘曜领着数十族人沿着并不陡峭的山路直奔安顿马匹的树林。
石韬带着不到三十人马,勉强将孟斧头等人身后的匈奴人冲散,两股人马总算聚到了一起,没有多余的言语,石韬勒转马头,率先向树林奔去。
赶到安顿马匹的那片树林之时,石烈身边仅剩五人,且正和匈奴人杀得正酣,一名身材雄壮的匈奴汉子,左手握弓,右手扣箭,瞄准的对象似乎正是石烈。
“石烈小心!”发现那人气势不凡,石韬当即大吼,且顺手从马背一侧取出一支短斧,想都不想便投掷过去。
那厮竟十分机警,背后生了眼睛一般,立即停止射箭,握弓的那只手反手一挥,便将短斧挡开。
刘曜瞧着石韬所骑战马很眼熟,心头顿时冒出许多念头……这不是勃勃的坐骑么,怎么成了他的坐骑,况且这人一身铁甲,声音听起来还显稚嫩,莫非此人就是那石七郎?
父亲机关算尽,甚至不惜填上族人的性命,目的就是为了诱杀石七郎,此人要真是他,我刘曜若能将他射杀,定然是大功一件……心中念头才起,刘曜立即放弃射杀石烈,而是再次举弓,箭头却对准了石韬的面门。
目光从未离开刘曜的石韬,心中顿时起了警觉,对方刚刚举起弓箭,他立刻伏在了马背上,然后驱马朝那人撞去。
刘曜眼皮狂跳,难怪父亲如此重视此子,凭着数十骑,生生将数百人的营地冲的七零八落,杀人之时,居然还防着我等夺马,一个竖子,竟有如此心智,为人更是谨慎,这样的人还真是可怕。
有道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对方虽然有了防备,但刘曜依然射出了这一箭。
箭从头顶呼啸而过,虽说已经提前防范,却也惊出一身的冷汗,石韬起身,然后挥刀朝那人砍去,对方居然拿刀抵挡。
手臂巨震,石韬手中的环首刀居然被对方挡飞,整只手臂更是失去知觉,与此同时,战马与那人错身而过。
一击不成,刘耀当机立断,趁着族人与对方缠斗之际,冲进树林夺了一匹战马,头也不回的夺路而逃。
朝刘耀逃走的方向望上一眼,虽然为此人的果决感到惊奇,但石韬并无太多时间多想,眼看自己的人全都汇聚过来,石韬立即命部曲冲散这群意图夺马的匈奴人,眼下汉人气势如虹,而且都是骑兵,更何况连刘耀也逃走,剩下的匈奴人已无心恋战,扔下一地死伤,且战且退。
“不要追了!”石韬阻止部曲追杀匈奴人,“石烈,你带部曲前去收整袍泽的尸体,尽量不要漏掉一人!”
“喏!”
石烈领命,并带着部曲再次冲回匈奴营地,早已失去胆魄的匈奴人,再也无法组织有效抵抗,石烈很快用战马将死伤的部曲驼了过来。
“将所有马都带走,我们去沂南!”石韬当机立断道。
“郎君,不如趁这些匈奴蛮子已无招架之力,我们再冲杀一阵……”孟斧头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似乎意犹未尽。
“闭嘴……”石韬立即瞪了过去,孟斧头手下胡兵几乎没什么损失,被围困之地在半山腰,战马却完好无损,石韬猜测,孟斧头多半犯了傻劲,舍不得扔下战马逃走,这才被匈奴人包圆,都还没功夫收拾你,居然敢在这里逼逼,真是欠抽啊!
见郎君一脸怒容,孟斧头挠了挠头,憨笑两声,再不敢多言。
“出发!”石韬招呼一声,便朝官道行去。
沿着官道一路向西,紧赶慢赶,走了不到一个时辰,背后马蹄声骤现,听声音,人数似乎不多,石韬勒马,等人靠近,却见石勒一脸焦急。
“郎君,他们追来了!”
“我靠,居然这么快?派人报信给石方了吗?”石韬问石勒道。
“去了,估计得有一阵!”石勒回道。
“追兵距此多远?”石韬又问。
“片刻就到!”石勒一脸苦瓜。
“擦,这下玩大了!”石韬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