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刚刚被带上来的家伙,石韬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叫谢老六,和其余四人一样,都是东莱郡人,王弥在长广山为盗贼时,闯出飞豹的名头,谢老六因此前去投奔,后来齐王派兵前去剿灭,却是赤沙中郎将刘聪,偷偷给王弥报信,这才让王弥逃过一劫,最终失去根基的王弥,不得不带着几名同乡四处流窜,刺杀石韬,为刘渊父子报仇,只是一个由头,王弥真正的目的,是借着杀石韬之事,一举成名,这年头,无名之辈连做盗匪都都极为不易;
再一个,王弥听说齐王对石七郎恨之入骨,若能将石韬的人头作为投靠齐王的投名状,说不定还能搏一个前程,只可惜人头没拿到,却连他们五人也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不过谢老六还算硬气,啐了口唾沫,竟将头转到了一边去。
豹子等人如何见得贼人这般无视自己的老师,正要上前修理谢老六,石韬却阻止道:“你等不必动手,去两个人到我书房搬一张案桌来,顺便将笔墨纸砚一并取来!”
就连青衣也是一头的雾水。
石韬再次挥手道:“去吧!”
豹子和虎子很快取来石韬所要之物,石韬也不嫌脏,就这么席地而坐,却一头趴在案桌之上奋笔疾书。
实在忍不住好奇,青衣向纸上看去。
一、姓名;
二、哪里人士,现居何地;
三、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四、来洛阳行刺,是受何人指示;
……
石韬将整篇纸写满才罢手,放下笔,石韬回头对青衣笑道:“安排人手,就按纸上的内容,轮番盘问这个家伙,我们的人,每人守他两个时辰,可以赏他些水和食物,以此吊着他的小命,除此之外,便不眠不休的对他进行盘问,直到他开口为止,他交代的内容,用纸笔记录下来,反复对照,直到前后一致为止!”
青衣皱起眉头道:“这就是郎君说的‘熬鹰’么?”
“呵呵,不错,你先让青衣卫的人熟悉纸上的内容,然后将王弥之外的四个家伙关到不同的房间进行盘问,人手不够,我会让管家调人过来协助他们,先这么着吧,你先盯着,将事情安排好之后,去我书房,我还有事和你商量!”
说完,石韬拍了拍虎子的肩膀,带着一脸促狭的表情离开,却给众人留下一道谜一样的背影。
拿起那张纸,青衣又看了一遍,似乎不是自己刚才眼花,青衣内心的疑惑更甚……非但不能打骂这些贼人,反倒要伺候他们吃喝,这些可是杀人越货的盗匪啊,这样就能收服他们,还要律法来何用?可一想郎君绝非胡闹之人,最后青衣虽感到困惑,却仍按照石韬的法子,将任务安排下去。
王弥几人的死活,对石韬而言,无关痛痒,可他也不是个嗜血好杀之徒,用这种熬鹰的手段对付这几个家伙,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让青衣卫建立起长久有效的审讯手段,哪怕多花些时间;
当然,若到了最后这些人依然冥顽不灵,石韬也不会对他们心慈手软,但能收服或者叫策反,自然最好不过,青衣卫将是一个以刺探情报、以及保护重要成员为主,暗杀为辅的机构,而非纯粹的死士团体,自然不能用简单粗暴的那一套。
书房已被下人打扫干净,实际上自从石韬成了石家的又一顶梁柱,待遇和以往已大不相同,他居住的地方,每日都有专人清理,更别说他回到洛阳的消息,早已通过石浑传到金谷园,回到阁楼的书房之中,石韬随即取出纸笔,开始舞动起来。
对于如何扩充和完善青衣卫,他脑海中已经有了整套的计划;
之前在东莞,他主要忙着招募流民和练兵,加上手中的钱粮也颇为吃紧,所以才不得不推迟青衣卫的扩充计划;
如今却不同了,石崇调离徐州之前,他有信心练出足以自保的兵马来,同时钱粮也不缺,眼下让他最为担心的,反倒是洛阳这头出现变数;
只要中枢仍控制在贾氏手中,天下藩王就不敢轻易动弹,洛阳的十几万卫军毕竟不是吃素的,只有这样,他才能借贾氏这颗大树继续闷声发大财,而贾氏一旦倒台,早已蠢蠢欲动的藩王们,为了争夺至尊之位,必定会如虎似狼的扑向洛阳,那么石韬将会成为齐王等人第一个要除去的对象,至少目前来说,石韬并不具备与藩王全面开战的实力。
自己培养出来的人,忠心自不必说,用起来也顺手,可时间却不等人,常言说得好,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培养人才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也是一项颇为浩大的工程,赵王司马伦虽死,但八王之乱的祸根并未消除,北方的胡人与汉人的矛盾,也并未缓解;
非但陇西李氏的家主李昊,能看出乱世将至,就连郭璞也知道北方不是久居之地,甚至打算变卖洛阳的产业,逃往南方避祸,可想而知,北方的局势已经糜烂至何种地步,加上太子去了蜀地,无形中又让局势再添变数,石韬内心从未有一刻平静过,让兰蔻和青衣留在东莞,就是为了时刻掌握洛阳乃至四方的消息,如此,即便不能阻止事态发展,好歹也能先发制人;
基于这样的考虑,他打算尽快将青衣卫建立起来,并发挥作用。
他准备拿出五十万钱,加上望月楼的部分收入,一并留给青衣实施招募计划,无论贩夫走卒,还是江湖游侠,只要能为他所用,便可招募进来,无论渗透,收买,或是威逼利诱的手段,只要能收集到有用的消息,付出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石韬此际便是为了补充和完善之前拟定的计划,不知不觉,过去大半个时辰,停下笔,伸了个懒腰,突然发现青衣正依门而望,她或许是不愿打扰自己,石韬笑了笑,对青衣招手道:“那边都安排妥当了么?”
“嗯,都按郎君的吩咐安排下去了,等会我再去盯着!”青衣边进门边回答。
“你也不必盯得太紧,让豹子和小夏盯着就成,而你只需关注最终的结果,若事事都靠你亲力亲为,怕累死也办不了几件事!”石韬安慰道。
眉头微蹙,青衣脸上露出一抹担忧:“过去青衣只知如何杀人,哪里懂得这等高深的御人之道,就怕耽搁了郎君的正事!”
“坐吧,我正想跟你说说此事!”石韬指着案桌的另一头说道。
青衣依言坐在石韬的对面。
“御人之道,的确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却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所谓御人,无非是根据人性的弱点,驱使他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先前我曾对你说过,权势富贵是这世上最锋利的武器,只要你能掌握其中要诀,便成功了一大半,至于更复杂的道理,只能靠你自己慢慢体会,我现在想告诉你的是,最可靠的御人之术,是在权势富贵的基础上,用制度来控制他人……”
青衣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是制度?”
拿起案桌上的那本小册子,又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石韬缓缓说道:“之前给你的小册子,上面说的只是如何搭建青衣卫的架构,以及一些初步设想,而这本小册子上写的,却是如何管理青衣卫的制度,所谓制度,一是青衣卫的每个人都需要干些什么,再一个却是如何赏罚的问题,只要能做到赏罚分明,下面的人,自然会听命于你!”
接过石韬手中的小册子,青衣脸上却没有半分轻松的表情。
“人谁无过,即便出了差错,你身后不是还有我么?你只要体会了小册子上的东西,想来不会出多大的问题,放心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