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朱由检于辛乡堡大败林丹汗,让我们把时间拉回到六月初,在宣府通往大同的官道上,一支一万多人的大军正在急行军。
这支大军,正是接到崇祯旨意,前去支援大同的宣府镇边军。
说起来,宣府镇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特别是明朝建都北京之后,宣府镇更是保卫京都,防御蒙古族南下的咽喉之地,在大明九边之中,重要性排序第一。
从宣府到大同,距离有四百里,以明军精锐的行军速度,至少要八天。但即使是八天的路程,却已经是大明九镇之中距离大同最为接近的一个边镇了。
五月下旬,林丹亲率汗十万铁骑围攻大同,朱由检决定亲征大同,迎战林丹汗,而宣府作为距离大同最近的边镇,奉命出兵相助。
大军行军,烟尘滚滚,从空中望去的话就如同一条长龙盘卧在大地之上。
一辆马车在大军之中缓缓前行,车中正是奉旨前来监军的太监柏敬亭。
柏敬亭和张朝忠一样,都是去年经过内廷公务员考试脱颖而出的年轻太监。
只是和光芒万丈的张朝忠相比,柏敬亭名声不显黯淡无光,在朝野内外,只是毫无姓名的小透明。
但实际上,柏敬亭在内廷公务员考试中的成绩并不比张朝忠差,甚至在主考官眼中,文章偏于保守的柏敬亭还要比张朝忠更优秀一些。
可耐不住张朝忠偏偏合了朱由检的眼缘,直接被朱由检点为内廷状元,而在主考官眼中更为优秀的柏敬亭,只能屈居榜眼。
对于张朝忠,柏敬亭一开始还可能有些不服不忿,但随着张朝忠为崇祯,为朝廷立下的功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令得所有人都望尘莫及时,柏敬亭心中的不服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张朝忠的崇敬,甚至成为了张朝忠的脑残粉,说话做事都开始效仿起张朝忠来。
虽然堂堂榜眼把状元当做偶像有些丢人,但在内廷这个极度捧高踩低的权力机构却是极为寻常之事。
自从张朝忠成为东厂提督之后,张朝忠在内廷的人气可谓爆棚,不仅柏敬亭这样的年轻太监奉他为偶像,就连一些资历颇老的老太监也开始崇拜起张朝忠来,认为张朝忠是步郑和、刘瑾、魏忠贤之后,最有可能载入史册的大太监。
也许正是因为对张朝忠的崇拜,当崇祯下令挑选一名太监前往宣府宣旨,并担任监军率领宣府军支援大同的时候,柏敬亭自告奋勇毛遂自荐,最终获得朱由检的赏识和重用。
此时柏敬亭正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远处一匹快马急奔而来。
稍倾,就见一名厂卫番子掀开车帘,拿着一封书信向着柏敬亭道:“公公,大同来信!”
柏敬亭闻言,闭着的眼睛猛地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他迫不及待接过信函打开来一看,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原来,信件是从大同镇东厂分支机构发来的,信中称在出卖大明投靠林丹汗的七大家族中,米氏一族族长米奎道长子米奇林早在十年前就已投靠东厂,乃东厂布置在大同的一名密探,级别为总旗。
大同沦陷之后,东厂和锦衣卫明面上的机构都被鞑子铲除了,只剩下柏敬亭等少数几名没有泄露身份的厂卫密探潜伏了下来。
最近一段时间,由于鞑子在大同镇的横征暴敛,不仅引得大同百姓对鞑子恨得牙痒痒,就连七大家族也渐渐对鞑子的贪得无厌生出不满,米奇林趁机说服其父米奎道拨乱反正,欲重投大明的怀抱。
为此,米家父子决议设局,于六月三日当晚大摆筵席,邀请其他六大家族族长和鞑子将领赴宴,并将米家从京城买来的一千坛二锅头窖酒送往鞑子大营,意图灌醉一万鞑子。
届时,只要朝廷援军及时赶到,在米家的里应外合下,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大同镇,一举将醉醺醺的鞑子全部歼灭。
“好!好极了,米奇林足智多谋,真乃奇才也!”看完信件,柏敬亭忍不住拍腿赞叹道。
柏敬亭出自皇宫大内,当然知道米奇林信中所言的二锅头何等烈性,毕竟这二锅头,可是宫中酿酒师研制出来的高度数蒸馏酒。
一碗二锅头就能让老酒鬼醉倒,而米奇林却足足给鞑子大营送去了一千坛,将鞑子全部灌醉应毫无问题。
将信函放下,柏敬亭探头向马车外并行骑着高头大马的宣府镇参将章发奎问道:“章将军,距离大同镇还有多久的路程?”
章发奎对于从北京皇宫大内过来的监军柏敬亭可不敢有丝毫怠慢,闻言连忙抱拳向柏敬亭道:“回柏公公,大概明日下午便可赶到大同镇了!”
“明日就是六月三日,下午赶到,晚上行动,正好赶得及。”柏敬亭心道。
不过为了万无一失,柏敬亭沉吟一番道:“章将军,大同军情紧急,还请将军督促大军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在明日中午之前抵达大同镇。”
章发奎恭敬应道:“遵命,末将这就去就向全军将士传达公公的指示。”
柏敬亭点点头,轻描淡写的道:“有劳将军了,去吧。”
……
大同镇。
林丹汗东进去攻打北京城后,便将大同镇的政务交给蒋云凯处置,蒋云凯貌似终于得偿所愿,完成了由商转政的跨越。
但林丹汗显然并未充分信任蒋云凯,大同镇的实际控制权还是掌握在鞑子万夫长斯巴图的手里。
自从林丹汗离去之后,斯巴图便放开了手脚,按照林丹汗的命令大肆搜刮粮草,毕竟林丹汗此次南下带来了十万大军,十万大军的人吃马嚼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为了给林丹汗凑足粮秣,斯巴图不仅对大同百姓大肆搜刮,就连投靠林丹汗的大同七大家族也没有放过,极力剥削七大家族的粮秣财富。
蒋云凯从商人转变为大同镇的一镇之守,原本应该神采飞扬志得意满才对,可斯巴图无休无止的残酷压榨,压得七大家族喘不过气来。
此时大同七大家族的族长凑在一块,愁眉苦脸地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米家族长米奎道故作愁眉苦脸的看着蒋云凯道:“蒋兄,斯巴图实在是太贪得无厌了,我米家酒坊本就被京城的二锅头蚕食了大半市场,好不容易托请京中关系才购得一千坛二锅头,原打算用来仿制一番,可如今斯巴图却便逼迫我米家酒坊明天就把一千坛二锅头送往军营,这可如何是好啊?”
米奎道开了诉苦大会的头,其他家主亦不甘人后,纷纷向蒋云凯抱怨斯巴图如何敲诈他们的产业,蒋府客厅顿时一片怨声载道。
这七大家族眼瞅着张家口的八大家族投靠建奴之后蒸蒸日上,趁着林丹汗南下之机便投靠林丹汗,引得鞑子攻破大同镇,本以为这对鞑子无异于雪中送炭的善举会得到林丹汗的巨大报偿,却未料到得不偿失,鞑子对七大家族的剥削令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听到六位家主的抱怨,蒋云凯烦不胜烦,事实上蒋云凯对鞑子无休止的剥削压榨也极度不满,可叛明投鞑却是蒋云凯怂恿带头的,即使是自作自受,蒋云凯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啊!
蒋云凯深吸一口气,对六位家主道:“诸位的苦处老夫知矣,明晚不是轮到米兄宴请斯巴图嘛,届时老夫便豁出老脸把诸位的苦楚告知斯巴图将军,向斯巴图将军宽容一二。”
米奎道等家主闻言大喜,笑道:“如此便有劳蒋兄了。”
……
翌日晚上,大同镇米府一片歌舞升平,米奎道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批青楼女子,在米府宴席上载歌载舞,把斯巴图一干鞑子将领迷得神魂颠倒。
趁着斯巴图心情大好的时机,蒋云凯趁机向斯巴图进言,请求他对七大家族的压榨缓上一缓,多给七大家族一些时间筹集粮秣、兵器。
不料斯巴图面对七大家族的糖衣炮弹毫不动容,吃干抹净之后非但没有对七大家族宽容,还把蒋云凯给暴揍了一顿,若不是蒋云凯见机得快,赶紧溜之大吉,怕是已经被斯巴图一刀砍了脑袋了。
蒋云凯求情失败,只得跟其他家族族长愁眉苦脸地离开了米府,而斯巴图则兴致勃勃地留在米府做客,和一位身材极为火爆的青楼女子共度欢乐好时光。
另一边厢,米家将一千坛二锅头送入鞑子军营之后,度数高度六十度的二锅头果然受到鞑子的极大欢迎,留守大营的八千鞑子争相豪饮,彻底沉浸在二锅头的无边魅力中。
待深夜来临,蒙古人的狂欢终于结束了,整个大同镇寂然无声,仿佛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从米府斯巴图所占据的厢房里面,传来了青楼女子断断续续的叫声,两名鞑子兵蹲在厢房外面的墙角之下,一副心痒难耐的模样。
“大人给力啊,已经折腾半个时辰了,居然还如此生猛!”
“不知道大人爽完之后,能否把那女子交给咱们,让咱们也爽上一爽?”
“应该会吧,大人对明狗翻脸无情,可对咱们却好得没话说,向来有福同享,有妞同上。”
“那敢情好,咱们养精蓄锐,待会儿大人完事之后咱们再大干……”
“咔嚓!”
“咔嚓!”
正当两名鞑子兴奋地谈论着向斯巴图讨要青楼女子,好爽一爽的时候,米奇林和另外一名东厂番子联手将他们的脖子扭断。
而厢房之内的斯巴图此时正沉浸在巨大的欢愉之中,并未发现外面的异样。
“大人,可要奴家留下来?”
一刻钟后,斯巴图经过长达大半个时辰的征伐,进入贤者时间之中,一副死狗模样。
不过斯巴图身为鞑子的万户侯,该有的谨慎还是有的,此时他身在米府这等陌生之地,又岂会留陌生人过夜?
“走走走,赶紧走,老子要睡了!”斯巴图不耐烦的挥手,青楼女子连忙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片刻之后,斯巴图许是征伐得狠了,厢房里响起了如雷般的鼾声。
米奇林轻轻地打开房门,而后匍匐着身子,蹑手蹑脚地靠近床榻。
观察片刻后,见斯巴图确实睡得死了,米奇林轻轻地从怀里拔出一把匕首,就着月亮探进来的些许光亮,慢慢靠近斯巴图。
对于斯巴图的勇猛凶悍,米奇林是有所了解的,在鞑子的十位万夫长中,斯巴图素以武力著称,号称百人敌。
是以米奇林越是靠近斯巴图,那颗跳动的心脏,则跳动的越发剧烈。
此番刺杀斯巴图的行动,原本是不需要米奇林亲自动手的,但米奇林自忖他对米府环境最为熟悉,身手也颇为不错,便主动把这项任务接了过来。
越来越靠近斯巴图,米奇林举起匕首,向斯巴图的脖子探去,当匕首的锋芒离斯巴达脖子只剩下毫厘之间的时候,他左手抓住斯巴达的头发,右手猛然用力一插,狠狠的刺入斯巴图的脖子之中。
一阵剧痛传来,斯巴图双眼猛然睁开,可还没等他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米奇林手握着刀柄,用力一拉。
“噗噗噗……”
大家想必都见识过《唐伯虎点秋香》里对穿肠狂喷鲜血没完没了的场面,此时斯巴图脖子鲜血狂喷而出的场面,不让对穿肠之专美,喷的米奇林满头满脸。
米奇林顾不得擦脸上的鲜血,好似担心斯巴图仍然不死,握着刀柄用力拉着,直到斯巴图脖子里的最后一点皮肉也被切割开来,斯巴图那如同篮球般大小的脑袋彻底与身体分离,米奇林这才跌坐在地上,“扑哧扑哧”地大口喘息着。
与此同时,太同镇城墙之上,一眼望去,大多数鞑子抱着毯子靠在城靠呼呼大睡,仅有十几个鞑子站在城头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城墙外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星火点点,如同萤火虫一般若隐若现,向着大同镇渐渐靠近。
正在这时,一名鞑子可能是尿急了,从地上懵懵懂懂地爬了起来,解开裤腰带,掏出人间大炮,对着城墙下面抖了几抖,稀里哗啦就是一片水声。
待那鞑子放完水后,终于睁开了那双朦朦胧胧的眼睛,却差点吓得缩卵。
“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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