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知颦的话乍听上去有点难以理解,但洛封会意后,一股说不出的寒意就从他的脊背迅速攀升至他的头部。
打个很微妙的比喻,这就像你的身体里面存在另一个人,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也许他就会操纵你的身体从床上坐起来,暗暗做一些你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相信无论是谁都会感到无比的慌张与恐惧。
一只微凉的手抓住了洛封攥起的拳头。
他侧头看去,只见洛知颦冲自己笑了笑,轻声说:“不管怎么样……既然现在是你回来了,那么事情就结束了。你能回来,妈也很知足。”
她的口吻出奇温柔,然而在她垂下头去时,洛封依旧从母亲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的异样。
等待了十五年,她最期盼能回来的人不止是恢复如常的儿子,还有那位已经离她而去十数年的爱人。
“我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有没有结束。”洛封反过来紧握住了老妈的手,语气间终于出现了一丝感慨,“我醒过来后,所有人都消失了。我从头到尾都没看见过什么‘罗酆君’。唯一的‘罗酆君’就是我自己。”
洛知颦在眼圈发红的同时被逗笑了一声,没好气地瞪了瞪儿子。
但凡认识洛封的人都熟知他的网上昵称,不过可能没多少人会知道,“罗酆君”这个称呼对于洛知颦以及整个封家而言的意义。
“你不知道,你小时候第一次说出这名字的时候,妈差点被你吓死了……还以为你真被那只厉鬼占据了身体。一整个下午,在厨房里握着菜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你居然也会害怕?”
“我当然害怕。”
洛知颦不轻不重地拍了儿子一巴掌,“连之前把狐鬼给你的时候,我都在纠结……那把刀的主人就是‘罗酆君’,非常不祥。听说是因为什么‘罗酆君’死的时候状况太过惨烈,吸取了太多的怨气?只要是握刀的人,都会无形地受到影响。虽然你爸说,你们封家本宗的人不会出事,但这种事谁说得准?”
“还好您把刀给了我……不然啊,你儿子我大概很早就没了。”洛封摇摇头。
洛知颦再次狠拍了儿子一巴掌,恶狠狠地红着眼眶说:“大喜的日子,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在我和您生日这天,我爸,我二叔、我三叔,他们统统为了我而死……您说我要说哪些吉利话才能冲淡这一切?”
洛知颦愣了愣,旋即默然。
“算了……”洛封凝视母亲的面容,那双普通人无法观察到的血红双眼里就涌出了浓郁的温情,“祝您生日快乐,妈。”
洛知颦也看看儿子,复杂难言地勉强一笑。
“小封!”
“洛封!”
“你没事吧?”
正在母子俩将十五年以来的矛盾尽数冰释时,一阵大门开锁声也随之响起,几个人急攘攘地跑了进来。
乍一眼看见洛封居然和洛知颦一起坐在沙发上后,唐乔觉等人还有些怔神,而后就是流露出警惕的神情。
直到从那副无奈的苦笑表情中寻找到熟悉的痕迹后,众人才霍然大喜。
“你吓死我了!时间过去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以为我们失败了呢!”
马明罗抢先一步冲上来,给洛封的胸口结结实实地来了一拳。
但在她说话间,洛封明显感受到了一种喜难自禁的感觉。
这一刻,马明罗的喜悦和兴奋,或许不仅仅是基于她和洛封之间的交情和友谊,也是因为她那位早就去世的阿嬷。
“我之前在天台上已经望见你们快要打退那个神父了,所以也就没去打扰你们,以免你们分心。”
洛封同几人微笑地拥抱了下后就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唐乔觉。
他不仅在看唐乔觉……也在看唐乔觉身边那位宝相庄严的老僧人。
“阿弥陀佛。”
在满室人的注目下,金头陀面不改色地双手合十见礼,开门见山地说:“小友可还记得过去的因?”
洛封眯起了眼睛,沉声问:“何谓过去的因?”
“第一次,老衲助你和那位女施主脱险。第二次,老衲见诸位困窘,故而施以援手。第三次,也就是今晚这次,受唐小友的嘱托,老衲没有参与今晚的合围行动。这三次,就是你我之间结下的因。”
洛封像是听懂了金头陀的话,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又问:“那么,有因肯定有果吧?您想要什么样的‘果’?”
金头陀伸出的三根手指立时放下了两根,他很平静地迎上洛封的目光说:“老衲所求之物很简单……”
他抬手指了指低头沉默的唐乔觉。
“老衲与唐小友极为投契,希望他能来我座下当个继承衣钵的小沙弥。”
洛封想都不想就断然拒绝:“不可能!你换个代价,即便是让我用什么寿命来跟你交换都行。”
“洛封。”、“小封”、“别冲动!”……
耳边当即响起一干人的声音。
其中也包含了唐乔觉本人的劝解。
他看了看身旁的金头陀,然后就咬咬牙,对同伴们意外地说:“我是自愿和金师父离开。”
“小唐?”
“你也说什么胡话?”
众人又纷纷惊讶看来。
洛封的眉头皱得更紧,说:“先不说你跟在这老和尚身边有没有危险,你和他离开,不可能还留在嘉禾,甚至不可能留在闽省。那你父母怎么办?你要走多久?”
“金师父说了,少的话就一两年,多的话也就三五载……只要我能出师,他就不再约束我到处走动。”
“不是,你真打算……”
“小封!”
唐乔觉突然重声打断了洛封话,他握紧了双手,满脸坚定地注视他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和过去二十年完全不同的世界了!这个世界比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要危险无数倍……我不希望将来早早地死亡,我更不希望看到我们中的任何人再牺牲。我们要变强大!否则就会像今晚这样,我们只能当个顺从安排的木偶人,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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