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封忽然很感谢《恐怖人间》虽然是一款游戏,但它也远远不止是款死板的游戏。
在倒计时显示只剩下七八分钟的时候,他就很细心地察觉到他游戏视野的些许改变。
他可以取出一些事先准备好的道具了!
这一发现对于眼下的他来说,无疑是场救命的及时雨。
此前他只能对游戏进行部分的操作,更多的内容必须等他完全登入线上,角色状态正式变更为“在线中”才行。
那感觉就像是他最初接触游戏时偶然唤出界面一样,整个人束手束脚。
好在,现在这种种的桎梏总算开始解除了。
始终紧握着刀柄的手得到了几分放松,在又经过一处拐角,撞见迎面而来的血衣怪物时,洛封想也不想就抬手拍了张黄纸符到它脑门上。
【你使用道具“崂山派破煞符”对“血衣”造成致死一击。】
【你已击杀“血衣”。】
“嗷!”
看着眼前的怪物痛苦地昂起头颅,血色的身躯在顷刻间寸寸崩裂,洛封在继续往前跑的同时,还抽空感慨了一下。
“现在才找回点曾经当法爷的理想……唉,所以当初我家那位为什么不传点咱们崂山道的正宗符道下来,没事传把刀当传家宝干嘛?”
“如果我现在懂得布置崂山的符阵,我还能跑成这个样子吗?”
“这真是,祖宗级的失策!”
絮絮叨叨的嘀咕混杂在充斥走廊的众多吼叫当中,着实格格不入又引人发笑。
洛封刚顺手砍掉旁边扑来的一只厉鬼,他就敏锐地感到手上的刀轻轻抖动了两下。
明明什么都没沟通,他却领悟了意思,好笑地扯起干燥的嘴角,又一次斩飞一颗硕大头颅后就毫不嫌弃地用衣服揩了揩刀身上沾着的那些腐臭血液。
“好了,好了,我说错了。我只是抱怨一下嘛,就像你现在向我抱怨一样。我们俩估计还要纠缠一辈子,你就体谅我一下吧,嗯?”
泛着红光的刀锋有灵性般掠过了怪物的脖颈,在自说自话间,洛封的杀怪速度比起先前好像慢了几拍。
然而他的模样看上去却愈发从容。
步伐刻意放慢,节省体力,眼力与战斗的直觉却成倍提升,往往很快就从敌人们包围的空隙间冲过,挥刀之际,另一只手还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张符纸来贴上。
走廊上哀嚎与尸体不断增加,刀尖所向却越来越一往无前。
在这番努力的作业之下,连那无穷无尽的追杀之势都硬生生地出现了停滞的迹象。
“你应该还记得自己以前伤过人的事吧?”
突然,米诺斯有阵子没响起的声音在他耳际突兀冒出。
正在专心应对攻击的洛封皱了下眉头,没去搭理。
“那个时候,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心理疾病,好像一个藏在人群里的‘怪物’。”
“你甚至很多次怀疑,你的这具身体在你不知情的时候,不光伤害过人,还杀过人,对吧?”
气喘吁吁地斩灭几只厉鬼的洛封仍然坚定地朝前走去。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的怀疑没错呢?”
挥刀的动作陡然有些停顿。
米诺斯的声音在他耳边持续响起,犹如一个个字依照文本的无感情诵读。
“而且,你杀的人不止是一个,你整整杀了十二个人。”
最后那个数字落在耳里无异于一记惊雷,猛地停下脚步的洛封险些被后方袭来的厉鬼给伤到。
他勉强快速击杀了这批的血衣怪物,站在原地胸膛起伏了两下,终于轻声地开口说:“你现在卑劣的样子是越来越像人了。”
对一位神灵说祂像人,这大概就是于祂们而言最恶毒的脏话了。
也许是熟悉了洛封的风格,哪怕被戳到痛处,米诺斯也不为所动:“我还以为你心里的良知和愧疚有多了不起呢,看来凡人都逃不过自私的一面。”
“我的良知如何不好说,但我至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虽然我同样好奇一号到底还存不存在我的身体里,但相较起来,我更不希望你这家伙的愿望成真。”
又被讥讽一通,米诺斯依旧平静地说:“既然‘愧疚’不管用。我们试试用‘愤怒’怎么样?”
愤怒?几点飞溅的血珠落到了洛封收紧的眉宇间。
“你其实从来没主动伤过人,你也从来没有杀过人。那些你自以为被你伤害过的人,他们身上其实都藏着当时觊觎着你的邪灵。至于那死去的十二个人……他们可不是人,他们曾经是神。你之前在那艘船上,应该对他们还有印象。”
刹那间,仿佛有一串难以阻挡的电流从脊柱的最下端直冲脑门!
已经沾满黑色血液的手掌无声无息地死攥,洛封的脚步难以控制地重新停下。
他驻足在这条扇扇房门紧闭的走廊上,头也不抬地问:“那份医疗记录……实际上是这十几年来,你对我的一次次试探,和我父亲、我叔叔,他们和你对抗的一次次结果?”
“没错!”
米诺斯此时的语气里居然出现了一点明显的欣悦感来。
他的声音从洛封周围的四面八方传来,伴随着那死寂的黑暗,令人窒息般将他牢牢包裹。
“十五年来,我的注目从未在你这个凡人身上移开过。”
“所以我知道你内心最深处藏着的愧疚、愤怒,还有,迷茫。”
“我现在解开了你的迷茫,我也消除了你的愧疚,现在该轮到你来回报我了吧?”
“释放你的怒火……我要重新见识一下十五年前的那把刀!”
寂静保持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在远处飘荡嘶吼的怪物们都在米诺斯的示意下变得温驯,所有的目光汇聚到了走廊里那道垂头不语的持刀身影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份浓稠到快化不开的黑暗里即将孕育出血色的怒焰时,一道出乎意料的冷静话语就响了起来。
“看来,确实要解决你了。”
刚才还有点激动和兴奋的米诺斯蓦然沉默了片刻,问:“你说什么?”
“我说——”
一口气缓缓提起,那道被黑暗笼罩的挺拔身影仰起头来,清冷的杀意从他愈渐黑邃的眼瞳,还有那句斩钉截铁的话语里弥漫开来。
“这下子,你真的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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