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新金融中心国道上,一辆银灰色保时捷panamera停在了四道中间。
新金融中心是围着交易所建立的,出去只有一条大道,晚高峰时会看到车排长龙的壮观景象。
现在时间虽然已过高峰期,路上车速挺快,但四道也占满了。
银灰保时捷两旁的车都在移动,其后的几辆车不停地按着喇叭,催促它快走。
蒋一帆当然听到了喇叭声,但他依然踩着刹车键,因为在他车前的是瘸了一只腿的流浪狗。
【零零看书00kxs】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看不出血统,土黄色的毛,因为太脏而打了很多结,身子虽然不肥,但个头有些高,蒋一帆估摸着自己如果压过去,它就算不死,也要再瘸一条腿。
最终,刺耳的喇叭声让蒋一帆慢慢放开了刹车键,车子缓缓向前,狗本能的反应就是往车旁躲,但两旁的车速都快,且没任何要让它的意思。
狗怕了,身子有些抖,它见蒋一帆的车只是缓缓移动,于是居然选择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狗的方向不变,蒋一帆就不能踩下油门。
随着后方一声又一声让人烦躁的喇叭声,蒋一帆盯着狗的目光也逐渐透出几丝寒冷。
踩下油门,可能就是一声轻微的撞击声,一切就这么过去了,自己不可能会被追究责任,也不会有人为这样一只狗的死而难过。
如果此刻自己想办法变道绕过它,后面的车就会停下么?即使一辆两辆车会,所有的车呢?
明知道大道上全是车,这只狗还依然能如此莽撞地闯到路中间,难道不应该付出代价么?
这么想着的蒋一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丑恶,原来当一个人想要做坏事前,会不自觉地说服自己此类行为也不会有什么恶果,并将犯错理由合理化。
蒋一帆突然想到了师兄王潮,那个也跟自己一样,会四五点起来去图书馆排队占座位的京都学子。
蒋一帆研究过王潮先前在明和证券所签的项目,其中包括王飞所在的汇润科技以及王暮雪家的阳鼎科技,可以说没一个项目是有问题的。
换而言之,王潮应该不是一开始就是现在的样子,他在“湿鞋”之前,一定跟自己一样,有过一段痛苦的挣扎。
当然也不排除,王潮本来就是毫不犹豫踩下油门的人,只不过当时他的副驾驶座坐着曹平生,所以他没敢。
蒋一帆打了左转灯大约6分钟后,才终于成功变了道,他没有做最善良的那种人,下车,把流浪狗抱上车,开到安全的地方放生,甚至直接带回家收养;他也没有做最坏的那种直接牙一咬,踩下油门的人。
他做了顺坦命运偏爱的那种人,这种人总是行走在0度经度,左眼看到的是白日,右眼看到是黑夜。
往后开回家的一路上,蒋一帆脑海中会时不时出现那只狗的样子,想着它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会不会有奇迹发生,会不会有好心人将它抱上车,给它洗澡,带它去宠物医院把腿治好,然后再给它一个温暖的家……
“我做的事情是对的。”健身房里姜瑜期的话又回荡在王暮雪耳边。
“是违法的。”蒋一帆面色严肃。
姜瑜期笑了,“是违法的,但是,是对的。”
蒋一帆停顿片刻,低声一句:“你知不知道我完全可以不跟你合作。”
“我当然知道,你可以现在就去告发我,说我手上有把柄,让金权派人把我杀了,他们应该会做得很干净。”姜瑜期边说边收拾着器械,好在这是专属私教房,房里只有他与蒋一帆二人。
“你一点都不怕,这不正常。”蒋一帆目光死死锁着姜瑜期来来回回的身影,突然锐利一句:“是不是只要你出事,那些录音自然就送到警方手里了?”
姜瑜期把最后一个杠铃片往架子上放好,低头冷笑一声,“你是不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只要不说破,一切都可以被掩盖,红水只要资本监管委员会不真的去查,没人会看到那些你自己都看不清的事情,包括这次你们要操控的那三只股票,只要谨慎点,还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就跟金权当年做的那场爆炸案一样。”
“是的,只需要你消失就可以了。”蒋一帆异常的平静。
说到横平那场死了四个人的爆炸案,从大方向看,金权集团确实让一个暴力违法犯罪团伙浮出水面,最终经侦警察按图索骥,顺利破了案,拯救了无数正规的上市和非上市公司。
金权当然也可以走司法途径,慢慢起诉怀疑对象,慢慢找证据打官司,但国内打场官司少则一两年,更常见的是三五年,太慢,远赶不上资本损失的速度,不如直接杀人灭口,让同伙四处逃窜,犯罪交易也会随之戛然而止。
对于长期战争,由于代价太大,故没人喜欢,这就是为何当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军已经取得了至关重要的中途岛胜利,可以一个岛接着一个岛的打,最终攻进日本本土,因为日本当时已经穷途末路,基本没有胜算可言,但美国最终还是直接扔了原子弹。
因为持续陆地战,美方计算至少还要死两百万人,国家财力的耗费更是无法估计,在全世界都被战争搞得民不聊生的时候,美方太需要一样强大的武器让这场战争戛然而止了。
虽然原子弹的使用至今都饱受争议,但它确实起到了迅速止战的作用。
如果这着想,蒋一帆甚至开始认为,金权这个利益集团,也不是每件事都十恶不赦。
十恶没错,但不至于不赦。
正如同若父亲蒋首义还活着,新城和宝天就不会合并,全国最大的硅钢生产基地就不会诞生,更不会代动钢铁行业的并购潮,其他大大小小的钢企也不会因此得救,多少钢铁工人的饭碗也不会被保住。
很可怕,因为蒋一帆已经开始这么想了,他想着极端的残忍背后,居然是极端的仁慈。
“如果你希望我消失,你根本不会跟我说。”姜瑜期直视着蒋一帆道,“我很了解你,甚至比小雪还要了解你,如果你不合作,你不会把行车记录仪,原封不动的装好,也不会到现在还不换手机。”
姜瑜期说完看了看蒋一帆2015年用的那款手机,拿起自己的毛巾和水向门外走,甩下一句,“有些事情,我做违法,你做就不违法,下次拿新的来,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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