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让一路心情沉重,既是因吴丹青之死,也是因为时间之故。他既然答应了吴丹青要将画作送往浔阳,自然不会食言;但前番朱衣天王说过两个月后会去挑战云台派,又逼得他必须尽早回去。可是云台山与浔阳并不顺路,他只能选择先去浔阳然后再返回山门。
萧让反复计算行程,最后决定南下越过巴山,然后沿水路去浔阳。打定主意后,萧让便星夜兼程,不数日就已抵达巫山属地了。
若说巴山山高路远,那这巫山就更加奇绝了。萧让骑着马儿小心翼翼的前行,却是生怕两壁崖上之石会滚落下来。但相比于此地险峻,却还有一事更需防范,那便是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血衣社就盘踞在此处。可惜萧让初出江湖,对此并不知晓,仍旧沿路策马直奔过去。
果不其然,前方隘口处忽然现出一位身披暗红血色长袍的男子横刀而立,正好挡住了萧让的去路。萧让却也不惧,只一边盯着他一边缓缓策马靠近。待走的足够近了,萧让发觉这里是有两人一前一后贴身而站,只是他们身形举止及着装样貌太过一致,才会被误当做是同一人。
“留财不留命。”其中一人高声喝道。
话音未毕,另一人又接道:“留命不留财。”
“识趣的留下坐骑钱财。”
“否则爷教你横尸荒野。”
这般双簧口才与集市说书匠相比亦是不遑多让。
萧让最恨阻道拦截的匪徒,岂会就此屈服?更何况这匹马是他远赴浔阳及云台山的依靠,他若丢了却怎生按时回去?不需多费口舌,萧让便直接取出剑来。拦路之人见来者亮出兵器,也不打算再招呼什么,便扬起手中斩马刀分路杀来。萧让见状亦飞身下马迎了过去,便和两位血衣社的刀客缠斗起来。
这刀客的刀法的确狠辣,虽才一交手,二人就已绕着萧让左右连劈数刀,却是刀刀致命直取要害。萧让剑法却也精纯,只见他使出一式“长江叠浪”剑招,遂破去二人夹击之势。而待刀客再要发招砍来时,萧让又回以一式“松风拂岗”之招,便反客为主的抢攻过来。
血衣社刀客见萧让剑锋反转,唯有换招相御,但萧让却荡剑一跃,乃于悬空之际突然回剑而击,恰正好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若非二人退得快,只怕非要陈尸当场不可。饶是如此,这两名血衣社刀客仍旧臂上开裂,显是各自负了伤。
萧让并不想下杀手,便只叫他们走。血衣社刀客自知不敌于萧让,便提刀渐退,但当他们逃至半途时,却忽的向一旁驻足的马儿猛砍一刀。彼时萧让离的远,就算再急也无济于事了。
此地距离浔阳何止千里?若无好马助力,萧让凭一双腿真不知何时才能到得了。如此,他直恨刚才对这二人手下留情。
萧让无可奈何,只得拾起画卷徒步而去。但此地乃血衣社地头,他们的弟子在此吃了亏,又怎会轻易的放过萧让?果不多时,一队身着红黑长袍之人便沿路急追而来,待萧让警觉过来时,他们已经将之团团围住了。
萧让见来者人多势众,唯有紧握长剑严阵以待。
人群中忽有一位面戴白色眼罩的青年人现身出来,却正是血衣社的头领冷冰了。冷冰只略略的望了萧让一眼,一对尖锐无比的蝙蝠刺便已神不知鬼不觉的亮在手中。萧让从他冷峻的目光中看出了杀气,便也二话不说的抽出长剑来。
冷冰不屑的翘了下嘴角,只虚步一提之间,他已驱着手中尖刺侵袭过来。萧让见他身法迅捷非常,亦是不敢轻敌,便当即以长剑御敌于三尺之外。只听得一阵急促的“叮当”声响,包围圈中的二人已经剧烈的交起手来了。
只见冷冰一对蝙蝠刺于对阵的方寸间凌厉游走,时而刺划时而劈挑,却是招招狠辣至极。萧让从未遇到出手如此快捷之人,虽遣尽云台剑法招式,却也倍觉招架吃力。血衣社弟子见冷冰占得上风,皆是当众喝彩吹捧,直是在这原本平静的山谷震出呼啸来。
冷冰既得险快之要克制住对手,如今又占气势之优,便愈加迅猛的挥舞起手中蝙蝠刺来。萧让应接不暇,几度险些失守。
却此时,道路那头忽有一乌衣道人迎面而来,见此地有人以众凌寡,他便当即喝止一通。血衣社弟子见有人要掺和进来,自然不会叫他好过。但冷冰识得来者是蜀山派的名宿古闻道,便喝住欲要上前挑战的门人。
“我血衣社的事你最好少管。”冷冰冷冷的说道。
古闻道却径直向萧让问道:“我观这位少侠所使乃云台派武功,敢问可是李掌门的弟子?”
萧让只抱拳答道:“晚辈萧让,确实云台派弟子,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冷冰一听,便又审视了萧让一番。
“哈哈,原来是云台派的大弟子萧少侠。贫道乃蜀山剑派古闻道,与李掌门乃旧识,看来今日之事也非闲事了。”古闻道得意说罢,便上前将萧让拉回在身后了。
血衣社的成员都是些心狠手辣的主,如今见有外人要插手,便个个穷凶极恶起来。冷冰见古闻道执意要掺和此事,遂大手一挥,一众红黑长袍弟子便又重新将古闻道和萧让团团包围起来。
“既然你执意要去黄泉,我就遂了你愿。”冷冰冷漠的说道。
“那贫道就要看看你有无这个本事了。”古闻道则不屑道。
话语未落,冷冰已舞着蝙蝠刺转向古闻道急攻过来,在场弟子见状亦当即分作两部,一部尾随首领合围古闻道,另一部则追杀萧让而去。表面上看血衣社虽是人多势众之方,但冷冰这番举动却实则犯了一个大错,那就喽啰终究是喽啰,单论武功他们绝非是萧让对手,而自己一方又不能稳压住眼前这个蜀山剑派的老道。只十数回合下来,冷冰反而被古闻道的剑招压制住了,若非他手上留力,血衣社再多来些人也不够他砍的。
冷冰见古闻道手上剑招密不透风,全然找不着任何进退之机,便就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耗下去。而那一头萧让已将来犯之众悉数击败,亦转而驰援古闻道来了。
萧让的加入让本就处于下风的血衣社人马速速溃败下来,但冷冰不肯服输,依旧死缠烂打负隅顽抗。古闻道不想杀人,便只好继续在招式上压制对方。
或是有人回去报信之故,山道上忽然有更多血衣社成员赶来,略略观之,足有过百之众。冷冰见援军来驰,便号召所有门人围攻萧、古二人。
如果说之前萧让和古闻道各自对付七八人还能得心应手,那现在要面对上百人的合击,他们就实在难说从容了。
萧让见形势险恶,便急急喝住众人,这才转而向古闻道拜谢道:“得道长仗义相助,萧让感激不尽。但今日之事乃我一人之事,是生是死亦当由我一人承担。还请古道长先行离开。”
古闻道却呵呵一笑道:“你既然称我是仗义相助,现在又叫我半途离开,这岂非是要我舍义行事?”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道长前番出手已彰显义举,若因我而送了性命,那才是陷我于不义。”萧让急切道。
古闻道不以为然,但冷冰却直言道:“今日你们都得死在这里,就休要再啰嗦。”
冷冰说罢,又领着部属围杀过来,却是根本不给萧让任何说话的机会了。血衣社以人多势众的优势轮番攻杀,虽无法彻底难住二人,但却也极大的消耗着他们。而林间仍有许多身披红黑袍者陆续赶来,便又将对手置于困兽斗之中。长此以往,萧、古二人非要被拖至力竭而亡地步不可。
就在萧让和古闻道疲于应付之际,山谷间忽然传来一句悠扬喊话:“莫要伤我师弟。”此番话语气道十足,犹如从天而降,但有闻音者无不扭头张望。古闻道当即眉宇大开,便一把拉住萧让跃出包围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