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让从未见过如此奇幻之境,便当下赞叹起来。花幕池却见怪不怪,只默不作声的继续前行,待到萧让迟疑着问她是否真的是仙子时,花幕池才烂漫的笑出声来。
“如果我是你所讲的仙子,那又怎样?”花幕池问道。
萧让却急急摇头道:“听老人家说凡人是不能和仙子在一起的,我便不想你是仙子。”
此话直要逗得花幕池开心大笑。
二人再于曲径通幽处行一段路后,前方就愈加开阔起来了,宫檐雕瓦、亭台楼榭遂隐约可见,荷塘廊桥、飞花流鱼便映入眼帘。细看来,此中气候竟还似春日模样。
不多时,雾气中便有两位着白色长裙的女子上来相迎,萧让略略一看,竟觉得二人身形打扮竟与那日在神拳帮遇到的白纱女子一致。只是此二人不以白纱裹目,一副清丽脱俗的面容便呈现无遗。
萧让跟着花幕池走过荷塘上的廊桥,却见着湖上断断续续的有红色花瓣飘坠而下,待到这些花瓣将要铺满池面时,它们却又缓缓沉入池底了。萧让遂仰头一望,却见着池面的上空被一片大如云朵的树荫遮着,而那树上,却正姹紫嫣红的开满无数的花。花开又落,花落又开,仿似永远不绝。
萧让忽然想起花幕池这个名字,却不正应着眼前之景?
花幕池见萧让出神,便催促他快点。如此,萧让便只好追了上去。过了荷塘,萧让果然见着一棵参天大树立于池畔,只是树干上挂满了新旧不一的小包囊,若不细看,只怕要被误以为是其间开着的花朵了。
花幕池便停下脚步说道:“此乃碧霄宫的神树,上面的每一个包囊都寄托着一个愿望。你需敬畏,不可摘取查看。”
萧让于是当即向着神树拜了起来,却又要惹的花幕池心底发笑了。
神树背后是一座矮矮的石山,虽不及面前这参天大树高,但石山上遍植各种奇花异草,花下更是洒满各式珠宝奇珍,再加上远近相邻的精致亭苑,着实要叫人赞不绝口了。
萧让一路左顾右盼,早已进入流连忘返境地了。花幕池却不着急,只在石山上等他看够了,才继续前行而去。
过了石山,便是一片空旷的冰晶地,其间草木不生,更无半点杂物,只默如琉璃般耀眼夺目。萧让才放眼望去,便觉得双目要被眩晕了。
“来,把手给我。”花幕池说道。
萧让面色一红,便怯怯的伸出手去。待花幕池也伸手来拉时,他能感受到的除了那份绵柔温婉之外,就只剩下惊艳之美了。只见花幕池提步一跃,人便当空疾走起来,而被他牵着的萧让,亦凭空飞驰,却不似银汉飞渡?
只是当萧让跃过那片冰晶地的尽头时,他才兀的看见前方横贯着一道百丈宽的悬崖,虽只凭空俯瞰,却也见不着底。萧让这才明白花幕池为何非要以轻功过步的原因,否则以此断崖之宽,只怕当世无能越。
待跃过断崖后,花幕池便缓缓落下地来。萧让仍是好奇,便回头去望那断崖,但除去隐隐流水之响,萧让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冥河有什么好看的?”花幕池轻快道。
“冥河?”萧让诧异道。
花幕池只怕他又要乱想,便说道:“此断崖深千尺,这么深的河流当然只能流向地府了。”
萧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末了却惋惜道:“此地处处仙境美景,冥河之名就未免煞风景了。”
花幕池可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些,至于名字煞不煞风景,只要叫惯了就习以为常了。花幕池于是叫萧让随他进屋去,萧让只好尾随而来,便这才发现前方翠玉横垒的山谷中矗立着一座宏大的宫殿,却不正是碧霄宫了么?
宫门之外,有一对着青色罗裙的曼妙女子前来相迎;入得宫内,又有着粉色、杏色衣服的侍女接待。萧让认得其中几人曾随花幕池去过八方城,便也学着花幕池向她们点头一番,但这些人在拜毕花幕池后又恢复起冷若冰霜气色,却是丝毫不去搭理他了。
待进入最后殿堂时,便有两个艳美绝伦的女子迎上来道:“恭候宫主归来。”
花幕池只一招手道:“他叫萧让,是我的人,从今往后就住在碧霄宫了。”
二女当即向萧让一拜,花幕池这才介绍道:“此二人乃碧霄宫的灵、隽二婢,你在宫中的饮食起居、吃穿用度都由她们负责。”
萧让于是向二人抱拳作辑一番,然后又向着花幕池摇头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能照顾好自己,并不需要别人代劳。”
花幕池却有些黯然道:“你说过要听我的。”
萧让见花幕池眉宇间涌上愁绪,便只好答应道:“我能做的就自己做,做不到的再请两位姐姐代劳。”
灵、隽二婢听得萧让唤自己作姐姐,便当场跪下请罪道:“我等只是婢女下人,不敢受公子这般尊称。”
花幕池却叫二人起来,末了才又说道:“他年纪比你们小,叫声姐姐当也无妨。”
事情安顿好后,花幕池便称自己有些累要歇息去,萧让也觉得一路赶来确是辛劳,遂也回屋去休息了。只是花幕池这一去,便接连数日不见了人影,萧让不熟宫内地形,又不敢私下闯去寻她,便只好独自凭栏盼望起来。
花幕池此去却并未离开碧霄宫,她之所以消失不见,乃是因为她去了后山的玄冰窟凭吊故人。于明亮冰晶琉璃间,一位故去的男子静静的躺在寒玉棺内,任凭花幕池如何感怀伤痛,他皆安详无息的就睡着。
待在玄冰窟里守了三天三夜后,花幕池便望着这故去的男子黯道:“你未尽心愿,我来为你达成。但你负我的,就此算过。”
说罢,花幕池便放下洞内的万斤玄冰石,从此彻底的封住了洞口。
再度见到花幕池时,萧让不知道有多开心。但花幕池却一如往日平静,除去与之朝夕相对外,她似无甚话说。其实何止是花幕池,便就是这碧霄宫里的所有人,似乎都极为的淡寡。再过个几日,萧让便有些闷不住了。
花幕池也知道萧让心里闷的慌,但她就是想要萧让发闷,因为只有这样,萧让才会对她接下来的安排感兴趣。
这一日,花幕池面色凝重的来到萧让屋里,然后便问萧让是否答应跟她去神技阁学习九重天的武功。萧让原本觉得自己武功低微,是配不上花幕池的,如今有机会深造自然愿意了。但花幕池却说要学碧霄宫的武功是有代价的,而这代价就是要萧让听她的话。
萧让觉得就算自己不学那些高深武功,也会一直听花幕池的话,如此他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可是花幕池却并不满意,因为她觉得萧让这是一时热血沸腾之感,当不作数。
萧让以为花幕池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便当即悲道:“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心甘情愿的一一照做。”
说罢,萧让便发起毒誓来。
花幕池默默的看着萧让,稍许才正色说道:“我要你纵横天下,教武林莫敢不尊。”
萧让愣了愣,便迟疑道:“可是我更想与你一起常住碧霄宫……”
花幕池脸色一沉道:“你刚刚还说事事听我安排的,怎么就要变卦了?”
萧让急的直摇头否认。
“你既身负仇恨,又无辜被冤枉迫害,不想着重证清白却早早的要安于避世生活,实在没有男子汉的气概。我花幕池是有仇必报之人,你若不想去报仇,那就我来代劳。”花幕池恨道。
萧让怎肯花幕池这般看待自己?他于是又回想起自己被天下剑盟冤屈和攻讦之事,便当即也愤道:“世人皆不容我,皆要杀我而后快。唯独你疼我惜我,只要你愿意,我便与天下为敌又何妨?”
萧让这么愤然一说,便顿觉有一种莫名的畅快之感涌上心头。而花幕池亦从中隐约察觉出那份似曾相识的豪迈气概,遂更要心花怒放起来。
花幕池于是领着萧让进入碧霄宫之地宫,待于地宫内蜿蜒曲折的走上几炷香时间后,二人便又出现在一处极寒的冰雪之地了。萧让此刻往前探看,却果见得前方有一座似山非山,似塔非塔的宏大建筑。而那里,就是花幕池所讲的神技阁了。
但花幕池并未马上带萧让进去,相反的,花幕池却叫萧让往左侧枯木下的一座小土堆行跪拜之礼。
“你记着,碧霄宫是由倾瑶仙后所创办,神技阁内的武功也是她几百年来的心血。”花幕池于一旁默默说道。
萧让点点头,却最终又错愕着问道:“你说倾瑶仙后活了几百年?”
“你若是全数掌握了神技阁的武功,你也一样可以活上几百岁。”花幕池却有些不大耐烦的答道。
萧让仍是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便又欲相问,但花幕池却先于他开口说了起来。
“我的武功是六七年前由她所授,所以她便算得是我师父。我今日指点你九重天功法,你也必须拜过她入得我碧霄宫门才行。”花幕池严苛道。
萧让于是对着倾瑶仙后的墓恭恭敬敬的磕头跪拜一番,拜过后他才自言自语道:“人活到七八十岁就老态龙钟了,活个几百岁只怕早已是枯木模样,更莫说要行动自如了。”
花幕池却得意笑道:“那你以为几百岁的倾瑶仙后是什么模样呢?”
萧让不敢想象,便摇摇头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