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相僧自是面生惭愧,但他又转念道:“我一生在大雪山苦练本领,原本是要助桑诘王子成功登基。可是后来遭遇宫廷变故,吐蕃已容不得我,我唯有浪迹中土江湖,并以此看家绝学图存。但前有萧让、楚鸣乔两个后辈强压一头,今又得见两位绝世高人风采,始知中原武林亦非我容身之所。天下之大,我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九指头陀于是走前去和宝相僧说道:“阿弥陀佛,人若只求个生存容身,岂不与走狗无异?”
宝相僧一愕,却是当要无地自容起来。
九指头陀于是就地和他对面而坐,罢了才说道:“佛说众生平等,你可信乎?”
此乃佛家经典之要所在,宝相僧自是毫不犹豫的点头赞同下来。但九指头陀却摇摇头说道:“若说众生平等,只于一生一死之际平等;其余各有造化,便就各有各命,由此看,众生又是不平等的。”
宝相僧不知九指头陀说这话的深意,参研不透之下,他亦要诚恳求教起来。
九指头陀于是细下说道:“天地万物,蝼蚁食土,牛马吃草,而人要吃肉,你说平等吗?”
宝相僧愣了愣,便试着摇头道:“若从此处去看,仿佛并不平等;但蝼蚁就喜欢泥土味道,而牛马则厌恶腥肉,照此看,却又不尽然是如此。”
九指头陀点点头,便凝神望着宝相僧道:“你在风铃寺的修行固是白费功夫,好在你佛根尚在,终不需入得浑噩之状。”
宝相僧此刻已惭愧万分,便再无任何辩强之念,只俯身拜倒在地恭敬道:“请大师指点迷津。”
九指头陀却称一切迷惘皆在于内心有隔,而隔处尤在于所欲所求之执念,宝相僧若想摆脱当前困境,首先须得自己放平心境。
这些道理宝相僧都懂,可是真要他去做了,却又是千难万难。
“你可知为何所求所欲皆是虚妄的道理?”九指头陀问道。
宝相僧点点头,又摇摇头,很显然他似乎并没有彻底参透此道。
“所欲所求便就是得是失,那你得到的是什么?你失去的又是什么呢?”九指头陀问道。
宝相僧联想自己经历,便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于风铃寺苦修,终得先王眷顾,封我为王子导师,又许我永续法王之职;后桑诘王子失势至死,我自再也不是王子导师,永续法王名号已被剥夺。”
九指头陀默了默,又问道:“不管是王子导师,还是永续法王,皆是外人赠你名号,你得到他仍是双手双脚之人;而你失去他,亦照样吃饭睡觉。本质来说,他并未使你本人真正得到变化,一切变化都是来自外人的看法。但这样的外在看法却反应到你的内心里,让你以为这是你自身的切实感受。虚妄之说,此乃其一。”
宝相僧细细品味九指头陀所讲,便终要深致的向他一拜道:“还请大师继续开导。”
九指头陀见宝相僧诚恳于心,便说道:“你有此意,我便多与你聊两句。方才你我讲到众生平等与众生不平等之说。可知这平等与不平等差别在于何处吗?”
宝相僧默了默,便答道:“在于人心,在于是否以我之念想去看待,犹如蝼蚁食土,我非蝼蚁,焉知土味不佳?”
宝相僧如是一说,便心下渐要觉得豁然开朗起来。
九指头陀点点头,便深致笑道:“正是于此,以我之感官念想揣度他物,此乃有相,由此得出的一切结论亦要沾染自己额外增加的喜好厌恶进去,如此焉能得其原本真实?”
宝相僧大为赞同,便说道:“中原道家有个庄子,其人《秋水》篇偿记载了他和惠子谈论池鱼是否快乐之辩,庄子之谬,恰在于此。”
九指头陀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濠梁之辩,乃是有相与无相之辩。庄生、惠子各以有、无相之眼